兩岸史話－愛國外交官殉難始末 殺機四伏（三之二）
北婆羅洲根地咬附近華僑，集資設立卓還來領事同難4人紀念碑，國府視而不見。（作者提供）
卓還來（左一）派駐北婆羅洲領事前，與妻子趙世平（左六）、一雙子女及弟弟在上海合影。（摘自網路）
卓還來墨寶現存放南京總統府，作者於2013年9月拍攝。（作者提供）
正因有了這樣崇高的品質，和牢固的基礎，所以卓還來纔會在任內，面臨強敵環伺局面下，仍然慷慨激昂地宣傳抗日，賣字賑災，他的題字是「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民族氣節誓不降敵
1942年1月19日，山打根陷入日軍手中。中國領事館仍懸掛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卓領事猶在辦公室處理公文；一羣凶神惡煞日軍將使館團團圍住。日軍將長刀架在脖子上威脅：「你們被包圍了，如果交出中國檔案機密，可以從寬處理。」通曉日文的領事，從容回頭以優質日語，指着身後猶在燃燒的鍋爐說：『全部在那裡，可自行取用。』日軍見一堆灰燼大怒，「馬鹿野郎，敬酒不吃吃罰酒。」隨即逮捕卓領事及家眷。
日軍轉向使館隨習領事楊登程、主事厲鼎元提出相關國府機密文件，答案也是：「就那堆灰燼，其他什麼也沒有。」
話剛說完，被盛怒的日軍一頓拳打腳踢，厲鼎元遭打掉7顆牙齒；血舌頭外伸，似鬥犬撕裂傷口，紫腫眼眶、奄奄一息。卓還來領事、夫人趙世平，其他館員一一被逮捕，進行殘酷拷打審訊。
監禁最初幾個月裡，日軍嚴密監視，日本特務主任坦本准尉，一面耐住性子開導卓領事：「如不投降日軍、承認汪精衛南京僞政府，你的妻子、兒女將難保性命。你是優秀人才，如加入汪精衛政權，當地華人社會就容易統治；他們自身也可避免殺身之禍。」
坦本一心想說服卓領事，重申「如果肯合作，你們夫妻及兩個孩子，均可獲得自由和優厚的生活條件。」坦本一臉期待的遊說，期待有較滿意答案。沒想到一身鐵錚錚的漢子，富貴不淫威武不屈，一陣沉默後，卓領事義正辭嚴答辯：「日本軍民奉行忠君制，甘爲天皇效死；中國外交官也不能投靠僞政權啊，我也要爲自己國家效忠，各有立場。」一切威逼利誘均告失效，卓誓不降敵，表現崇高民族氣節。
坦本特務厲聲道：「今重慶政府即將垮臺，英美亦已一蹶不振，你還不投靠皇軍，而始終抱有別的期望。」
卓領事供稱：「我確信聯合國必獲得最後勝利，從《久鎮（古晉）日報》字裡行間，亦常報導日軍戰敗消息。」如此頑強抗拒坦本准尉慫恿投降變節，幾度讓其難堪；唯特務並未動怒或施予酷刑，始終覺得卓領事仍有利用價值。
1942年5月12日。卓領事全家及山打根總督與妻子、英籍官員一同移往燕窩山監禁。直到1943年元月19日，再移監巴杜林頓（BA TUCIN TANG）俘虜營，與英國、澳大利亞、印度兵同囚。卓領事與英籍文官同囚。夫人與英籍婦女關另一囚室；每週會面一次，短短4分鐘。會面時旁有衛哨，盯着他們看，想互訴衷曲、流露思念之情，門都沒有。頂多執手相看，欲語淚先流了，不過卓夫人仍感激通融，據說在南太平洋島國，不少戰俘營不準家人互動。
每放風一次，就安慰自己：對方還活着。卓夫人天真告訴日軍臺籍戰俘監視員柯景星：「我們有《日內瓦公約》保護，他們該不會槍斃卓領事吧？」
柯景星：「唉唉，卓領事未犯法，關他幾年應能釋放，但什麼國際法對『四腳仔』攏無路用啦！你還是小心點較好。」「四腳仔是啥米意思？」夫人不解。「哎，臺灣人攏講日本仔憲警豬狗禽獸，因爲『四肢腳』。」這些俚語讀書人搞不懂，有勞柯景星一番解讀。
柯景星想救卓夫人母子的命，拿部隊配送的香菸和當地民衆換雞蛋、牛奶，但薪資有限、他決定戒菸，換取更多雞蛋，想到這裡，他竟莫名其妙亢奮起來。
經過數月，卓夫人一雙兒女，身體逐漸好起來；揪着媽媽說：「教我唱《送別》、音樂家李叔同的歌好嗎？」孩子，這有什麼問題，媽在燕京大學時，是校園合唱團指揮，爸也是男高音。
日軍並不單純，除釋放日期一再延宕，且當成刑事犯「限制居住」，仍受日軍監視。過了幾天，卓領事及英美籍4人與僑領郭益光等，又被日軍拘禁於根地咬附近的布魯西留小村。
此刻，已殺機四伏，殘暴的日軍，蓄謀已久的行動就要付諸實踐。天資穎慧的卓領事，忍受生不如死的牢獄之災已3年。
關押囚房除苦役折磨外，潛居囚室唸佛、讀經、研究律法、讀古典史籍，俾忘卻現實的煎熬：遙望窗外滿天星辰，走入寧靜的自我世界；如此安身立命，無畏、大慈……相對於不斷移轉監獄，處處顯露不尋常氣氛，卓領事已驚覺大勢不妙。
領事深知：妻小於古晉戰俘營，等待救援，無語問蒼天。1945年7月6日凌晨3點半左右，根地咬日本警察長阿部木內中佐、芥山光谷中尉持火炬來到監獄，面露兇光，眉頭深鎖。叫醒睡夢中的卓領事和英美籍4人說：「盟軍轟炸各地，恐不安全，你們迅速收拾行李，暫避風頭。」卓領事預知危境已出現，仍鎮靜自若。
夜深更靜時，這裡如同死城，但祈妻小平安，留一柱卓家血脈光宗耀祖。郭益光及其母親動手幫助卓領事收拾行囊。臨行前，卓領事對郭益光說：「盟軍一到，速將吾等行蹤報告不能延誤，再會。」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