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二十九

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二十九(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愛傳媒朱國珍專欄】看到小壯丁的小學同學在臉書上歡呼大學第一學期成績全部過關，我也跟着開心！

只是，旋即一想，我自己也在大學任教，赫然發現，原來成績這件事會讓孩子這麼緊張啊！

老實說，我在大學任教七年，私心給自己取個外號叫做「朱善人」。因爲，只要學生認真上課又有寫作才華，我基本上都會非常鼓勵給出將近滿分的成績。

而且，我不太會當掉學生，除非學生的態度太驚人！什麼是「驚人的態度」？那就是整學期超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曠課，對於規定的期中期末考試視若無睹，也不溝通也不出現，這樣的學生還能及格？那就是我沒天良了！

我自己也念過大學，而且唸了兩所大學。老實說念第一個大學的戲劇系時，因爲對課程內容完全沒興趣，導致逃避的鴕鳥心態。

每次上課我都寧願看窗外，作業亂寫，老師點名也胡說八道，這樣的行爲讓自己也心虛，自然會焦慮學期末成績有可能不及格。

還好，後來轉學到清華大學中語系，相較於前一所大學，這裡的師資簡直都是國寶級，繫上每個老師也都是活字典、人體百科全書，我好像挖寶一樣，從來不翹課，因爲各類型文學與思想史都太迷人太有吸引力，加上老師授課時的生花妙語，上課聽講簡直是我生命中最滿足最快樂的事！

最後三年的大學生活，我都在一種享受的心態中度過。我常在下課時獨自漫步清大校園，有時候在圖書館，有時候在湖邊自助餐廳，一邊用餐一邊看着湖光倒影。

我尤其喜歡在人社院旁邊的埤湖沉思，默默看着湖中小木屋與幾隻白天鵝悠哉遊蕩，感覺好滿足，但是也隱約有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

每每看着天鵝與鴛鴦遊湖戲水，物我兩忘許久之後，心底不禁浮現出悲喜交集的感觸。

我歡喜的是自己有幸能夠在這麼好的環境讀書，悲傷的是，我也明白，一旦離開校園，我將再也不可能擁有這般任性清閒的生活。

清大畢業，我交出了完美的成績單，GPA的優勢讓我有機會申請到美國名校，我也很勤奮地存到美國留學的第一桶金，但是，命運作弄人，後來因故無法圓夢，形成我人生衆多「童年創傷」之一。

直到二十年後，才終於唸到一個本地碩士。我念研究所的時候也幾乎全勤，我不明白有機會在大學裡讀書爲什麼不好好珍惜？

我喜歡讀書，學習各種新知識，我更喜歡當學生，因爲這是一個犯錯還會有人願意教導我指正我的地方。離開校園之後，現實社會經常是暗箭穿心，即使身邊圍繞很多人也不代表人緣佳，他們往往只想深入究竟看好戲。

甜言蜜語是一種話術，更多人熱衷錦上添花，很少人記得雪中送炭，因爲送炭會髒污手，而且，自己留着取暖都不夠。

這也是我一直跟小壯丁碎碎唸的「凡事只能靠自己」。但是這個道理不能用說的，要用做的。

至於怎麼做？需要配合案例，過去十九年，我用盡身教言教，就是想要傳遞小壯丁這樣的觀念，但是，在我看到小壯丁大學一年級的成績單之後，我想，我可能不只有童年創傷，現在又增加了中年創傷。

前面回顧自己念大學的心路歷程，不是爲了「唱秋」，而是，我真心喜歡能夠專心讀書的機會！

但是，小壯丁可能不是這麼想，因爲，他的成績單裡出現好多C。在我有限的腦容量中，我只記得念研究所時有個駐校作家給了我一個B，我就羞愧到五體投地，不斷反省自己到底是哪個地方沒做好？

我全勤，上課發言踊躍，可能是期末作業沒能讓老師滿意吧。一個B就讓我無言無解到現在，更何況小壯丁的滿堂C。

成績未公佈之前，小壯丁試圖給我打預防針，他說：「媽媽，我最沒有把握的是商用微積分。因爲我們老師曾經把全班幾乎都當掉只有四個人及格。你可以去網路上查『XX之亂』。」

「嗯，你盡力就好，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以前的家教老師，他念到數研所，應該修過高等微積分，你這個對他而言是小Case。」

「另一個我沒把握的是個體經濟學。」小壯丁接着說。

「我知道，你說過這個老師很混，連按照課本念都會念到大家聽不懂。」我雖然口頭上這麼說，但是我這個文科生，其實挺喜歡經濟學的，因爲有句有趣的老梗這麼形容：「十個經濟學家有十一個意見」。

我問小壯丁：「這麼混的大學講師，要不要媽媽去學校投訴？」

「不用啦，我自己會處理。」小壯丁堅定地說。

「如果這個老師實在教得太差，你可以去聽資管系以外的科系，同樣在管理學院開設、其他老師教的經濟學。經濟學的重點是觀念，好的老師懂得使用案例，配合時事，這樣就很好理解，還會刺激你的興趣。或者，你可以看媽媽書架上的《大錢流》，或肯恩・費雪、湯瑪斯・佛裡曼的書，這些都是深入淺 出教你看種市場經濟與大趨勢的書。」

「《大錢流》是什麼？」小壯丁問。

「講會計發展史的書。」我回答。

「我的會計很鬼！」講到會計，小壯丁終於露出有信心的笑容。

「鬼是什麼意思？」我猜想年輕人的用語，同時也試圖給自己打強心針：「鬼是很厲害的意思嗎？」

小壯丁得意的點點頭：「我的會計學原理和程式設計都不錯。期末考前都在拚這兩科！」

事實證明小壯丁說的沒錯，會計和程式設計都拿到了A，他最愛的體育還略遜一籌，只有A-。

我不斷安慰自己，大學新鮮人是一場生命的進擊，小壯丁還在爬樓梯，我應該再多給他一些時間，讓他學會與實踐力爭上游。

看看我自己，還不是跌跌撞撞唸到第二所大學才真正找到歸屬感。況且，正是因爲從C開始起跑，進步的空間非常廣大，只要不再退步，將來的每一個腳印都只會是進步！

作者爲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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