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二十八
朱國珍》18歲「小壯丁」成長記之二十八(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愛傳媒朱國珍專欄】我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看着小壯丁吞食我爲他準備的晚餐。
我的表現完全是個上年紀的姿態，嘴裡不斷喃喃自語：「我好難想像，當年在我肚子裡窩了十個月生出來的寶貝，怎麼一轉眼就長這麼大顆了！」
「Baby，你同學的家長還有沒有像我這樣天天說我愛你，動不動就要抱抱親親的？」
小壯丁吞下嘴裡的佳餚，認真思索這個問題不到三秒：「他們都自己一個人住了。」
「我不太懂這意思！」我說：「Baby你們都還沒到法定成年的二十歲，怎麼有能力靠自己在外面生活？」
「有些是家長拿錢給他們叫他們出去住；有些是跟我一樣每天在家耍廢，也沒人管。」小壯丁解釋。
「家長拿錢叫他們出去住，是住到哪裡？」我試圖進一步抽絲剝繭。
「淡水。他們念淡江。」小壯丁回答。
「這是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不是叫他們搬出去住。這種租屋通常簽約都是一整年，即使放假了他們也可以繼續住。不像你們學校宿舍，寒暑假必須空出來作爲其它使用。」這是我的分析。
「合理。」小壯丁簡單迴應。
「至於那些和你一樣在家耍廢的小孩，他們的家長是上班族吧？白天要出去上班，當然沒辦法煮三餐，這不是沒人管，這是要自己找飯吃。」
「也對。」小壯丁說。
接下來我就該適時住嘴了，因爲今天跟小壯丁說話的字數已經將近一千字，再多，青春期男孩就會開始不耐煩。
自從一月中旬小壯丁開始放寒假，簡直就是一場災難的開始。起初我還懷抱憧憬，想重溫我們母子倆相依相偎的歡樂時光！
及至我發現他守着電腦以及「語音」交友的時間遠遠超過對我的凝視，甚至，當我跟他「報告」農曆春節的行程規劃時，他還會跟我說：「我在忙！」彷彿電腦熒幕出現的是臺積電股價，或者正在跨國視訊會議。
我的內心小劇場很多獨白：「你在忙？我不忙嗎？」那麼每天豐盛的餐點是怎麼變出來的？
剛放假時，我盡心盡力變化三餐，從烤鴨、披薩、火腿三明治到牛排、薯泥、煎魚、排骨湯，五色蔬果，讓小壯丁享受家的溫暖。
結果，熱衷線上遊戲的他，每天竟然只剩下吃飯的時間會走出房間跟我面對面。
既然如此，那些費盡心思的創意料理也就省省吧！於是，我花了整個下午燉出一鍋紅燒肉，同時利用五花肉的油脂熬煮出味道香濃的滷蛋，心裡卻是打着如意算盤，這鍋肉，應該足夠小壯丁吃上一個禮拜，每天就讓焢肉飯與肉燥面交叉出現。
至於青菜，也採取水煮再淋上肉汁，搭配新鮮水果，旁邊撒幾顆核桃杏仁腰果，完全符合衛福部「每日飲食指南」中的食物分類與建議用量。
某日逛菜市場，遇到特價魚販，買了幾條鯧魚。也不知是自己嘴叼還是魚類生態改變，總覺得現在的白鯧魚沒有過去那麼香。
但是，小壯丁看到餐桌上出現久違的幹煎鯧魚（這是他小時候最愛吃的菜餚之一），竟然就在我轉身進廚房削水果的瞬間，把整條鯧魚啃食得乾乾淨淨，留下可以做標本的魚骨頭，儼然《老人與海》的實境演出。
飽足的小壯丁一邊喝着雞尾酒，一邊悠悠然有感而發：「家裡好舒服。」
這是他第N次在我面前說「家裡好舒服」。我第一次聽到他說這句話，是在他剛開始住校的第一個月，後來零星聽他說過幾回，這次又在我連續讓他吃了三天紅燒五花肉之後，他還是說出這句話，讓我有點心虛，怎麼我用養豬的心態對待他，他還是覺得家裡很舒服。
即便我已經成爲獨居老人，隻身守護這個家與住校的小壯丁談着「遠距戀愛」，時常盼望他回家，卻更期待他能學會照顧自己，真正成長爲一個負責任的人！
即便他回家的次數愈來愈少，甚至好不容易放假了還是選擇電腦的時間多過於陪伴我。
但是，只要他一說出「家裡好舒服」這幾個字，就像是魔咒般加持着我更努力，更堅強，尤其在疫情影響工作機會全數停擺的當下，爲了小壯丁，爲了讓他永遠都能有一個舒服的家，我要更振作，絕對不能放棄。
作者爲大學講師、作家、廣播主持人，曾創下連兩年獲林榮三文學獎雙首獎記錄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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