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入港遭遣返始末 陳爲廷︰我被主責案子大姊姊電到了
太陽花學運領袖陳爲廷(上圖/東森新聞資料畫面)爲了聲援香港七一大遊行,在29日持臺胞證搭機赴港,卻被海關立即遣返。他今天凌晨3點半左右,於臉書PO出「拒予入境通知書」和詳細經過,還說自己被主責該案的「大姊姊」電到了。
「香港入境處的辦公室,是一個全部漆白、只有簡單辦公電腦的極簡空間…至於主責我這個案子的大姊姊,見到她第一眼,我就被電到了。」陳爲廷在臉書中談到,當時他獨自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們低聲暗語拿着證件來回確認,反觀自己手裡只有全無訊號、與外界全然阻斷的手機,這一刻才終於有點不安起來。
陳爲廷指出,緊接着大姊姊前來詢問,此行來香港幾天和此行目的爲何?當他表示是來參加七一遊行後,對方則說她自己有空每個禮拜也會去幾次,話鋒一轉,她指出,「就我們的資料,你的臺胞證已經失效了」、「按資料,『上面』已經註銷了你的證件。」
▲陳爲廷貼出自己的「拒予入境通知書」。(圖/翻攝自陳爲廷臉書)
接下來則是幾個穿綠色制服的警察近來搜身、檢查揹包,陳爲廷談到,後來發現掏出來的盡是些衣服、內褲、電腦和懶熊系列的鑰匙圈,該名大姊姊就拿來這份「拒予入境通知書」等幾份文件,並表示得進行遣返,「這是『政治因素』,我們也沒有辦法的。」
陳爲廷坦言,其實出發前已有不少朋友提醒,如果硬闖得想個「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則可能會被批評「作秀」。他認爲,在運動最高漲、艱難時,去香港就是看看朋友、看看公投、看看七一,每一項都有着無比的魅力,「都是每一個『非去不可』」,且與其說「與港交流」,不如說是去「向港學習」。
陳爲廷還說,甚至不只他們,這幾天不少預計前往香港的公民團體,也都陸續遭到阻擋。他抨擊,馬政府講了各種「對等」和「自信交流」,但卻是隻準中共高官來臺統戰,無力保障自己國人赴港、赴中,除了表達「遺憾」外,連一點異議都不敢有,「有這種陸委會,我們還需要敵人嗎?」這不僅戳破國共的「兩岸和平」謊言,更反映了馬的無力怯懦。
陳爲廷臉書全文:
拒予入境通知書。
香港入境處的辦公室,是一個全部漆白、只有簡單辦公電腦的極簡空間;四、五名職員,清一色英俊挺拔、標緻亮麗,那種,港片裡菁英公務員的樣貌。至於主責我這個案子的大姊姊,見到她第一眼,我就被電到了。
入關被阻,他們禮貌地請我進入房內,「確認一下相關資訊」。
獨自坐在房裡的椅子上,看他們低聲暗語,拿着我的證件來回確認走動,而我手裡只有全無訊號、與外界全然阻斷的手機。那一刻,才終於有點不安起來。不知道外頭的夥伴現在如何?若要遣返,會被留置多久?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更強硬地抗議,要求臺北駐港辦事處、或至少律師前來?
還沒拿定主意,大姊姊已經備好文件。
「你這次來香港待幾天?」
「四天。」
「來做什麼?」
「去七一遊行。」
「喔,就是去遊行。」她看着電腦,皺起眉頭。聽起來好像「去遊行」也沒什麼大不了,她有空每個禮拜也會去個幾次的樣子。「但,就我們的資料,你的臺胞證已經失效了。」
「爲什麼?照上面日期,至少到2018年。」
「正常來說是這樣,但按資料,上面已經註銷了你的證件。」
「『上面』是誰?」
「我們並不清楚。」
語畢。她請我稍候。
接着走進幾個那種綠色制服的警察,我心頭一驚,覺得苗頭不對。結果是搜身、兼把我包袱裡的所有東西掏出來搜了一遍。警察如臨大敵,像對個運毒嫌犯、或某種恐怖份子似地,仔細搜索我包包裡的每一個夾層。
直到他們發現掏出來的盡是些衣服、內褲、電腦、和懶熊系列的鑰匙圈。才放鬆起來。
搜身完,大姊姊拿來包括這份「拒予入境通知書」在內的幾份文件。告訴我,他們得將我遣返,「這是政治因素,我們也沒有辦法的」。
然後,就在約十名入境處職員的護送下,將我送上了最快一班回桃園的飛機。
離開的路上,我問她說:
「這裡有沒有吸菸區?」我想,多少在這多留一下。要不然,我來香港這趟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下飛機的時候敢去廁所上的大號。
「你還那麼年輕,抽什麼煙。」大姊姊就笑了。「沒有辦法,可能沒有安排你抽菸的時間了。」
登機口,他們目送着我走上飛機。
旁邊排隊上機的國人認出我來,抱着狐疑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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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就有不少朋友提醒,如果硬要闖關,恐怕得想個「非去不可」的理由。否則,可能會被批是「作秀」。
但我想了幾天,後來覺得,其實,哪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想去香港的理由很簡單,就是看看朋友、看看公投、看看七一。這裡每一項,都對我們有着無比的魅力。都是每一個「非去不可」。
我深刻記得,去年七月,是我首次出國,也是第一次參與香港的七一大遊行。
我很想念七一前夜,和香港學聯的朋友,邊趕置着隔天「街站」的道具,邊在樓梯間邊抽菸,邊聊他們這幾年的重啓的運動浪潮,談他們在校園組織的艱難、談他們怎樣和碼頭工人一起罷工;
我也印象深刻,和學民思潮那些平均年齡我們小三到四歲的中學生,走訪前年他們政總廣場,從上空俯瞰, 黃之鋒從那個街口、比到這個街口,說:「那時候,這裡滿滿都是人。」的時候,他那個屬於這座港城的,充滿盼望、與堅毅的眼神。
尤其、尤其是那個大雨中的七一。走在幾十萬人中,感知在臺灣許久未見的憤怒、與涌動。
後來,這一年裡,這些香港朋友們也相繼來臺。
那時,他們已經摩拳擦掌,在爲下一輪的戰事,做足準備。
後來在看着 Willis Ho與村民一起衝擊立法會,與夥伴們一起因案而在街上接連被捕的時候,我總是想起幾個月前,和她一起站在大埔小君姊家前的稻田旁邊,談這塊「農業特定區」是如何抗爭而保留下來、談起(那時候還在的)張藥房的處境,她問起這整塊開發的面積、和戶數,發現東北新界的開發面積是大埔的四倍,戶數則差異更大、居民歧見更深,她嘆了一口氣說:「好難。」的時候,那種疲憊的樣子。
看到這陣子佔中普選公投終於啓動。就想起那天晚上飯吃到一半,在清大宵夜街上的日本料理店對面的矮椅上, 陳樹暉細數着他們這次回去,還得加緊腳步,趕先完成所有香港大學生共同凝聚共識的「學界公投」。而我還在深深訝於那個程序的繁複、與龐大。
爲什麼非得這時候去香港?
其實,不外乎想在這個運動最高漲、也最艱難的時候,去那個現場,看看這些朋友們的臉龐。去親眼看看佔中公投的票口、看看東北新界這個地方。想看看他們,從那時,到現在,究竟又走了多遠。
與其說「與港交流」,不如說,在與中共、與更激烈的地產霸權第一線鬥爭的經驗上,我們更希望去「向港學習」。
有些人會建議,也許過了七一,再赴港的機會也許較大。
但我心有不甘。
總是覺得說,如果這壓根不是件錯事,憑什麼我得屈就那條紅線,剝奪我見見這些朋友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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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臺出關的那一刻,面對大陣仗攝影機,突然覺得說,「幹,當拎北張志軍喔」。就戲謔地揮了揮手。
開完記者會,走下樓的時候,我模仿張志軍那假掰的口氣說:「各種聲音,我都聽到了」,後來想想不對,改口說:「這次去香港,各種聲音,我都沒聽到」。林飛帆他們就笑死了、我也笑得很爽。
但其實,還蠻不好笑的。
不過才短短一天前,張志軍就從這個關口離開。
不只是我們,這幾天,不少預計前往香港的公民團體成員,也遭到阻擋。
馬政府講了各種「對等」、各種「自信交流」。但老實說,只准中共高官來臺統戰,卻無力保障自己的國人赴港、赴中,除了「表達遺憾」,連一點異議都不敢有。有這種陸委會,我們還需要敵人嗎?
這不僅戳破了國共的「兩岸和平」謊言,更十足反映了馬政府的無力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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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上遣返班機的那一刻,香港就下起雨來。
在這普選方案公投的最後一夜,港人仍在雨中踊躍上街投票。返抵國門,得知開票結果,共計有八十萬港人上街投票。其中最高票的「真普選聯盟」方案,獲得33萬票的支持,次之的「學界方案」,也僅輸三萬。
至此,公投伊始,人們對突然衝高的票數,是否由中國網軍動員擾亂系統所致的疑慮,一掃而空。
這八十萬票,確是港人紮紮實實、不可動搖的民主實踐。
我這纔想起前一晚和黃之鋒相約,若順利進得去,就約在港大,一起看開票。
如今失約,還是蠻失落的。
但想起開票口此時各方的狂喜、燥熱、挫敗但更篤定的再戰也好,各種持續向前的浪潮。就寬心一點。
出關的時候,有記者問:「擔不擔心,就此進不去香港和中國?」
我頓了一下,心裡也是有在想說:「幹,我下學期就要去念清大社會所的中國研究組,進不去的話,我是要怎麼做田野寫論文啊?」。
但再想想,又覺得,怕個屁啊。回答說:「沒在怕。因爲我愈來愈覺得,再這樣下去,沒過多久,我們必定看得見這個暴政的退讓、甚或倒臺」。
威逼尚存,這裡仍有綿延無盡的戰場。
無論如何,我們總是會在盡頭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