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史話－周恩來進黃埔時點 史料多失實
1946年，周恩來（左起）、鄧穎超、羅隆基、李維漢、張申府、章伯鈞、沈鈞儒、董必武、黃炎培、張君勱、王炳南在南京合影。（取自網路）
關於周恩來與軍校政治部的關係，以訛傳訛，誇張失實之處，更不在少。最有趣的是，很多書刊往往簡明扼要的把周恩來說成政治部第一任主任，如此置戴季陶、張申府、邵元衝等幾位前輩於何地？事實上，黃埔6月16日開學時，周恩來人還在巴黎尚未返國呢！
誠如羅達‧威丁堡（Rhoda S.Weidenbaum）所指出，周恩來的任命，與蔣、廖不一樣，多少帶有一些神秘色彩。其真實情況，至今沒有清楚的記載。無論如何，從以上的資料分析，周恩來進黃埔工作的時間，應在9、10月間，如果他在10月纔出任中共廣東區委員長兼宣傳部長，則他進黃埔擔任教官也應在這個時間。
不得不北伐謀生路
第二個問題是，周恩來進黃埔擔任教官，是透過誰介紹推薦的？從孫中山、廖仲愷到張申府（崧年），有多種不同的說法。在歐洲國共合作建黨時期，周恩來雖曾被孫中山和國民黨總部委派爲巴黎中國國民黨通訊處籌備員，但這主要透過王京岐與總務部的官式聯絡，周恩來與孫中山並無個人親密接觸或書信往返，意料孫中山並不熟知周恩來在歐洲的行止，故不大可能於百忙中注意周恩來其人，進而推薦其入黃埔當政治部教官，又擔任政治部主任。楊牧在〈黃埔軍校述要〉一文中，特別提到，「戴季陶和邵元衝在（政治部主任）任期內，政治工作基本上沒有開展。對此，孫中山很不滿意，纔要求共產黨派人擔任軍校政治部主任」。他的結論是，周恩來之接任政治部主任，系應孫中山與廖仲愷的邀請。事實上，孫中山此際面臨嚴峻的形勢，一方面構成「心腹之患」的商團叛亂有待平定，一方面不得不通過北伐另謀生路，北上問題更有如箭在弦上，因此除前後兩次短暫到軍校告別或作最後之視察外，可謂席不暇暖。顯見楊牧的說法，是想當然的誇大之詞，缺乏事實根據。
曾在歐洲留學，介紹周恩來加入巴黎共黨小組，回國後擔任黃埔軍校政治部副主任的張申府（崧年，1893-1986），在一篇回憶黃埔的文章說：「李大釗同志告訴我：廣東形勢很好，建議我去廣州。……我到廣州已經是（1924年） 2月初了。……我到粵後，馬上參加了黃埔軍校的籌備工作。與此同時，作爲國共合作的另一產物─廣東大學正在籌辦，鄒魯任校長，我受聘任教授兼圖書館館長。當時，廖仲愷同志在黃埔軍校負責實際籌備工作，後擔任軍校黨代表。戴季陶是政治部主任。他們對我非常熱情，常請我吃飯，說軍校工作。……談話之間，他們希望我能夠推薦一些在國外學習的優秀學生到黃埔軍校來。於是我開了一個十五人的名單給廖仲愷，名單上的第一名就是周恩來，記得還有周佛海等人。我告訴他們：周恩來人才出衆，但是個窮學生，希望能匯些路費給他。他們當即表示沒有問題。4、5月間，我給周恩來同志寫信說了此事，不久他回信表示同意」。
張申府在接受美國舒衡哲（Prof.Vera Schwarcz）訪談時，也曾蜻蜓點水的提到推薦周恩來的經過。他說：「1923年在莫斯科我也是第一次會晤蔣介石，他的軍事眼光很令我佩服。回到中國後，1924年我在廣州黃埔軍校和他再次見面。我在那裡擔任教官，同時也爲共產黨工作。當軍校的政治委員（political commissar）要求我介紹一些人給他時，我首先想到並推薦周恩來」。
這兩篇訪談，也就成爲大陸學者論述周恩來進黃埔軍校與張申府有密切關係的張本。張在另外的場合，補充說他開出的名單還有惲代英、高語罕、沈雁冰、歐陽繼修等人。我們有理由相信，身爲政治部副主任的張申府有機會與黨代表廖仲愷、政治部主任戴季陶見面吃飯，也有可能當面向他們推薦一些包括周恩來在內的人才。但張申府之介入黃埔軍校，時間不長，在黃埔的各種史料中，並未留下多少痕跡，可謂雪泥鴻爪，印而不深也。
張申府且自謂，他於2月初到粵後，「馬上參加了黃埔軍校的籌備工作」，在軍校，還參加了招考學員的工作。覆按《黃埔軍校史稿》，1924年1月24日，孫大元帥任命蔣中正爲軍校籌備委員長，2月1日覆命王柏齡、李濟深、沈應時、林振雄、俞飛鵬、宋榮昌、張家瑞爲籌備委員。其後，爲招生需要，3月20日孫大元帥任命蔣中正爲入校試驗委員會委員長，王柏齡、鄧演達、彭素民、嚴重、錢大鈞、胡樹森、張家瑞、簡作楨爲試驗委員。另據王柏齡回憶，最初協助籌辦者尚有王登雲、顧祝同、陳繼承、劉峙、陳誠、朱一鳴等人，以上三項名單，並未出現張申府的名字，這或許是張申府事後自擡身價的一種說法。
關於周恩來與軍校政治部的關係，以訛傳訛，誇張失實之處，更不在少。最有趣的是，很多書刊往往簡明扼要的把周恩來說成政治部第一任主任，如此置戴季陶、張申府、邵元衝等幾位前輩於何地？事實上，黃埔6月16日開學時，周恩來人還在巴黎尚未返國呢！許多黃埔一期的畢業生回憶，在1924年到1925年周恩來是代理主任。據張國燾說，周恩來一回國就成爲代理主任。王逸常還認爲，「周恩來同志組建了黃埔軍校政治部」。許多編寫名人傳記的外國學者，如法國的畢仰高（Lucien Bianco）與美國的Howard L.Boorman，和許介昱都堅持說周恩來擔任過副主任，這些都是與事實不符而明顯錯誤的。可以確定的是，周恩來既沒有擔任過副主任，也沒有代理過主任，他是在11月間就任政皪部主任的。（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