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tagram憂鬱?─社羣媒體與線上社羣的形成
Instagram憂鬱?─社羣媒體與線上社羣的形成。(圖片來源/達志影像shutterstock提供)
▋現代寂寞是19世紀的產物,且新的寂寞類型還在不斷增加。
情緒歷史學家暨本書作者菲伊・邦德‧艾貝蒂,在書中審讀從18世紀至今的上千份信件、日記、政策討論和醫學報告,並進行了豐富的個案研究。從美國天才詩人普拉斯、女性主義先驅吳爾芙、到現代小說《暮光之城》,呈現出寂寞是如何連結情感、家庭與自我價值的匱乏。此外,也探討了物質主義、社羣媒體,甚至移民問題,是如何在現代塑造出新的寂寞,甚至成爲廣告商利用的對象。
▋如何在新自由主義時代重塑寂寞的意義?
寂寞已然成爲現代人難以逃開的境況,但寂寞不一定是總是有害的,也可以是創造性、敏銳、自我洞察的起點,關鍵在於我們如何理解與照料這種情緒。當我們對寂寞瞭解愈多,愈能坦然面對身處寂寞之中的他人與自己。
【精彩書摘】
寂寞感有一大部分都與過度使用網路有關,也與其他情感狀態如憤怒、嫉妒、悔恨有關,這些情感狀態常常跟某些社羣媒體網站促進「炫耀」行爲的傾向有所關聯,該傾向會導致人們缺乏自尊及自我價值。
負面感受狀態及社羣媒體參與之間有一種循環關係:寂寞及無聊、對生活不滿,反而會鼓勵人們更常使用臉書—用戶被他人孤立的時候尤其如此—這會導致自我實現的負面想法持續累積。在一份二○一二年的調查中,將近四分之三的青年表示自己有錯失恐懼症。
在美國及英國等社羣媒體使用率最高的地區,寂寞感在社會中更爲普遍;這並不足爲奇,因爲總體而言,寂寞感在後工業化的西方世界最爲盛行。圍繞着社羣媒體的健康與安全顧慮,包括了對網路親密關係的文化焦慮:有一種錯誤的安全感,來自於「瞭解」網路上的某個人,或感覺自己是某個線上社羣的一份子。寂寞感只是社羣媒體病理化效應的一種體現,可包含自尊低落、無法社交、與現實生活社交網路脫節等。
社羣媒體的其中一個較少被人探索的層面,就是它對獨處的影響,連帶着實體與社會上的效應。
獨處是獨自一人的行爲及能力,與創造力及心理健康有關。當熒幕文化變得如此流行,且一個人同時與許多不同的人連結,就愈來愈少人選擇獨處了。對許多青少年而言,他們擁有一面總是散發藍光的熒幕,以及與他人建立虛擬連結的心理、社交、生理衝動。缺乏休息、持續焦躁、睡眠品質低下都可能是青少年使用社羣媒體的特徵,對他們的福祉有負面影響。
除此之外還有「網路成癮」的流行,這會影響青少年在持續缺乏他人聲音的背景下「自我安撫」的能力。「網路成癮」一詞就跟「臉書憂鬱症」這個相關詞彙一樣,顯示了一種普遍的看法,即社羣媒體對個人及社會脈絡都有害,而且是千禧世代寂寞感的主因之一。
社羣媒體的特徵包括其速度和散播方式;快速變化的情緒狀態能在數秒之內被表達並廣泛分享。這些溝通可能很隱密,發生在個人的熒幕上,且具有不同的語言和邏輯。情感反應本身受到數位網路溝通的速度影響及加強,這使個人感受的概念不再穩定。一份二○一四年關於臉書的研究,比較了在負面與正面貼文收集的資料,結論是在臉書上表達的情緒能夠以非語言的方式影響應答者的情緒,透過大批可能從未謀面的人創造出逐漸擴散的影響。在最極端的狀況下,這種行爲也跟自殺傾向憂鬱症和「自殺模仿」有關。
社羣媒體是雷區還是鏡子?
雖然情感的交流和關係的建立及維護,確實因爲社羣媒體而經歷了徹底變化,包括錯失恐懼症等新型情感「疾病」的誕生,但我們依然要在正確脈絡下檢視社羣媒體。
人們在線上尋求的個人需求及聯繫,並沒有跟線下尋求的需求分開;以社羣媒體給予的承諾而言,其核心便是人們對連結和歸屬的渴望。這些需求的形態以及滿足渴望的方式並未跟線下社交關係的溝通方式分隔開來,而是彼此關聯的。儘管線上連結的速度和數量都高於線下領域,但社羣媒體的行爲也反映出現實生活中的行爲。
此外,許多支持社羣媒體的研究,也顯示出其優點而非缺點。舉例來說,社交焦慮的人在線上與他人交流時比較不會感到拘束。臉書等社交網站能幫助患有心理健康問題的人面對複雜的社交和家庭關係,並促進情感分享。社羣媒體也扮演重要的健康和社會角色,有助於傳達資訊,並提供空間讓那些失能或體弱的人分享及溝通。此外,社羣媒體也讓遠距關係得以在便利的線上空間繼續維繫,例如四散居住的家人。
因此,哀嘆社羣媒體的興起是社會弊病的必然成因或集散地,是毫無幫助的。我們應該將對於科技和情感變化的恐懼留在歷史中;從電報到網路,每一種新型通訊工具都曾帶來人們對其使用與濫用的猶疑及恐慌,並使人們推測社交的「老方法」會受到威脅。
因此,正如許多科技創新一般,不論影響是好是壞,產生影響的都不是社交媒體本身,而是它如何被人使用。
因此,以寂寞感和社羣媒體而言,最重要的問題並不是社羣媒體使用的頻率和時機,而是它會取代抑或輔助線下關係。許多與社羣媒體有關的普遍問題—包括「零食式社交」,也就是隻閱讀他人的貼文而不願積極參與線上社羣—都會在現實生活中出現,因爲害羞且社交焦慮的人會「猶豫、不願」參與個人對話。因此,社羣媒體會以跟其他形式的社交互動完全相同的方式,讓寂寞的人受益或者受害。
數位革命正在改變生活的其他方面,包括人們在情感上相互影響的方式;在最極端的情況下,我們擁有身體接觸的電腦化替代方式,包括機器狗及性愛機器人。但話說回來,當缺乏相應或同時發生的線下依附關係時,線上人際連結似乎會提高而非降低寂寞感。換句話說,如果社羣媒體是個人蔘與世界的唯一或獨有方式,他們將更常感到寂寞。
我們不應擔憂社羣媒體對年輕人是好是壞,更有成效的做法是考量它如何建立心理與實體世界的橋樑、培養個體與社會之間的關係、爲那些將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彙集起來的社羣締造新的含意。這不僅對千禧世代有益,對包括了老老人的整個社會階層亦然。
(本文摘自《寂寞的誕生》/商周出版)
【作者簡介】
菲伊・邦德‧艾貝蒂(Fay Bound Alberti)
英國性別、情緒與醫學文化史學家,現任倫敦瑪麗皇后大學歷史學名譽高級研究員、英國皇家歷史學會(FRHist)會員,也是約克大學歷史系和英國國家研究創新局(UKRI)未來領袖學者。
艾貝蒂曾任教於曼徹斯特大學、蘭卡斯特大學、倫敦瑪麗皇后大學、倫敦大學學院與約克大學,她的著作包括《探討內心:歷史、醫學、情緒》(Matters of the Heart: History, Medicine, and Emotion, 2010)、《塵世紛擾:歷史與文化中的人體》(This Mortal Coil: The Human Body in History and Culture, 2016)。
【譯者簡介】
國立臺灣大學獸醫學系畢業,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碩士,曾任動物醫院獸醫師,現爲專職譯者,譯有《骰子能扮演上帝嗎?18個不確定性的數學思考》(商周出版,2020)。
《寂寞的誕生》/商周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