獲外媒評全球最酷40街區 南西商圈該何去何從？
▲ 提到南西商圈，我們想到的可能是中山捷運站一帶可以逛上大半天的熱鬧商圈。（圖／記者袁茵攝）
● 王婉諭／時代力量黨主席
提到南西商圈，我們想到的可能是連結捷運中山站至雙連站的心中山綠廊，或是充滿各色小店的赤峰街商圈，又或是一旁林立的新光三越、誠品南西店，以及誠品R79地下街，這些都是我們所熟悉的南西商圈地景。其實，南西商圈可以理解爲由民生西路、中山北路二段、長安西路、承德路二段所圍成的舊城區，尤其商圈中有多達二、三十條的小巷弄縱橫其中，租金便宜的公寓二樓也吸引諸多青創或文創業者進駐，夾雜風格多元的服飾店與咖啡廳，使南西商圈成爲臺北市最熱鬧的逛街聖地。
即使遭受疫情打擊，南西商圈仍然不減其魅力。2023年中山站不僅是乘客流量第四名的捷運站，同年還受英國《Time Out》雜誌評選爲「全球最酷40個街區」，獲得第 34 名的殊榮。南西商圈爲什麼這麼潮，甚至成爲文青熟知的聚點？原因或許在於獨具一格的街廓文化，不同的店家與地貌齊聚一堂卻不顯唐突，這裡不僅有百貨公司，也有下午茶名店、古着服飾店，還有許多複合式商家，結合飾品、服裝、書店和咖啡廳、酒吧，使南西商圈不僅走在時尚的尖端，也富有濃濃的懷舊風情與人文魅力。
南西商圈的前世今生
▲ 赤峰街早年聚集許多打鐵產業店家，被老臺北人稱作「打鐵街」。（圖／記者蔡玟君攝）
南西商圈近年來躋身爲臺北最熱門商圈，早期卻不是以商業起家。日治時期商業貿易往來集中於大稻埕，由於當時有船隻維修與拆卸的需求，因此此區才以打鐵產業爲生，我們現在所熟悉的「赤峰街」舊名就叫做「打鐵街」。戰後大稻埕因爲港口淤積而逐漸沒落，赤峰街也轉型改以五金、汽車零件爲業，成爲「五金零件街」。時至今日，我們也能在巷道中看見專門販售汽車零件的店舖。
我們現在所見到高度住商混合的街廓也並非晚近纔出現，30年代初建的赤峰街就已是5.45米巷寬的店鋪街屋建築形態，而隔着鐵支路的御成町也早在20年代就奠定6米巷道的街景，伴隨着當時中山北路與美國領事館的發展，亦出現了相當多商業空間。戰後許多日治文化住宅進一步被改建爲三至四層樓的步登公寓或連棟街屋，這些巷道形塑的鄰里互動與記憶，延續到今日精緻空間中營生的特色小店裡。
▲ 連接中山站及雙連站的地下街，以經營書店爲主。（圖／記者蔡惠如攝）
現今熟悉的繁榮商業區則可以回溯到1970年代，當時開始有百貨公司進駐此區，直到1990年代後熟悉的新光三越纔在此設立據點。經歷了不同百貨的興起與倒閉，以及1997年捷運淡水線開通、1999年設置臺北捷運大街帶動產業發展，2000年後更名爲「中山地下街」，並以經營書店街爲主；一直到2017才改爲誠品得標並改爲「誠品R79」，誠品也於隔年接手新光三越南西二館，並改爲「誠品生活南西」；2019年開放心中山線形公園後，更是奠定了現在絡繹不絕的人潮，至此才成爲我們現在所見的南西商圈。
南西商圈面臨的困境
從今（2024）年4月起，南西商圈店家陸續收到來自北市都發局的檢舉公文，才知道自己違反了《臺北市土地使用分區管理自治條例》，並且被要求限期改善。若經過兩個月行政輔導期仍未改善，商家將面臨第一階段新臺幣6萬的罰鍰，並遭勒令停業、停止活動。經北市府統計，目前已有75間店家收到違法通知，包含服飾業、餐廳、咖啡廳等等，對商圈無疑是重大打擊。
而依照《臺北市土地使用分區管制自治條例》及「臺北市土地使用分區附條件允許使用標準」規定，南西商圈大致上爲「第四種住宅區」、「第三種商業區（特）」跟「第三種商業區」，但第四種住宅區如要作餐飲、零售等商業使用，須臨接8或6公尺以上道路且符合相關使用條件。而店家在接獲檢舉並經過稽查後，市府纔會依法寄發行政指導函，限期2個月內改善，若無法限期改善，則會面臨第一階段新臺幣6萬的罰款。目前北市都發局正研擬109年以後店家納管規範，但之後是否可以順利納管仍然未知。
▲ 南西商圈位置分佈圖。（圖／時代力量提供）
南西商圈違反哪些規定？
本次爭議起源於臺北市都市計劃，根據《都市計劃法》，都市計劃是爲了改善居民生活環境並促進均衡發展，如若違反則得依同法第79條處罰。除中央法規外，各縣市也會應地制宜訂定相關地方法規，根據《臺北市土地使用分區管制自治條例》及「臺北市土地使用分區附條件允許使用覈准標準」可知南西商圈的店家多半因以下兩點違規而遭檢舉：
（1）設置地點鄰接之街道不足八米不得經營飲食業、不足六米則不得經營飲食業及零售業（圖中綠色區域之住四分區巷道寬度多爲5.45或6米)。（2）空間使用應在一樓或B1（接獲舉報之店家多有因租金因素而設於二樓及以上）。
不論是位在住四或商三特的店家，皆須達到附帶條件才能營業。比如小美要在「住四」區開餐酒館，因爲餐酒館屬於第二十一組「飲食業」，就要同時滿足以下三點：
（1）營業樓地板面積限於150平方公尺（約45坪）以下。（2）設置地點臨接寬度8公尺以上的道路。（3）設置地點位於一樓及地下一樓。
如果小美想在「住四」區域開服飾店，因爲服飾店是屬於第十九組「 一般零售業甲組」（例如：服飾業）則要同時符合三項條件：
（1）設置地點臨接寬度6公尺以上之道路。（2）營業位置限於一樓及地下一樓。（3）營業樓地板面積應在 500 平方公尺以下。
若要在赤峰街巷弄開設餐廳或是服飾店，因一樓臨路條件不到6米，或是在二樓經營，就會違反分區使用規範並面臨後續第一階段新臺幣6萬元裁罰。
▲ 南西商圈的爭議起源於臺北市都市計劃。（圖／時代力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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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全面檢舉之後
根據「臺北市政府處理商圈內住宅區違反都市計劃法第七十九條第一項裁處作業原則」的規定，2020年以前設立的商家可以經由連署評點納管。爲了協助商圈合法化，北市府將針對2020年以後不符合土地使用管制的商家，研擬附加條件允許使用的處理作業原則，並允許這些商家加入連署納管評點。
由於自2020年起，市府實施了「商業或公司登記全面審查土地使用及建築法令相關規定」的預審機制，商家可以事先了解設立地點是否合法；故都發局基於公平原則，商家若經檢舉及稽查或複查發現有違規情況，將被處以第一階段的新臺幣6萬元罰鍰，且需同步辦理社區參與，在取得地區共識後，才能進行評點納管。然而這筆費用對許多店家來說仍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在過去尚未推動全面預審制前，有些店家申請營業登記時無法完整勾稽土管規則，許多店家是通過商業審覈且營業多年後，才被告知違反現行法規。北市府一方面大力行銷南西商圈的特色，另一方面卻長期忽視城市發展的現況，以及地方提出都市通盤檢討的聲音，都令人對市府消極不作爲的態度感到遺憾。唯有市府與商家積極共商解方，才能達到雙贏。
▲ 臺灣城市樣貌多住商混合，同時也存在巷弄文化。圖爲臺南神農街。（圖／業者提供）
南西商圈背後反應出的關鍵問題，是臺灣對於都市規劃與土地使用的制度過度僵化，沒有考量到當地的人文特色。臺灣城市樣貌多住商混合，同時也存在巷弄文化，若居民的居住權利主張，與住商混合的便利及多元產生衝突，市府則需擔任其中的溝通橋樑。
南西商圈不分手宣言
本次受影響的商家發現彼此面臨同樣的困境，於是同附近商家、居民成立「臺北市心中山巷弄好生活商圈發展協會籌備處」，並於臉書創立「南西商圈不分手宣言」粉絲專頁，同時開設連署專區號招商圈的支持者共同發聲。線下則於 7月12日聯合在地居民與房東召開「心中山商圈團滅危機 vs. 社區共融共好新轉機」記者會，呈現住商和諧、商家自律的共好景象，籌備處也提出三點訴求，期盼能建構公衆對話平臺與進行專案列管。
心中山協會於8月1日正式成立並召開第一次大會，除了邀請到王小棣導演共同爲保留城市文化奮鬥，亦通過「臺北市心中山巷弄好生活商圈敦親睦鄰共好公約」；8月3日更親自向臺北市副市長林奕華陳情，說明南西商圈的困境。儘管8月9日市府提出新解方，商家必須要連署納管並同時加入社區參與會議，然而仍有店家被排除在外無法解套，危機尚未完全解除。因此自救會在8月15日與時代力量、王小棣導演、淡江建築系黃瑞茂教授等人召開記者會，期待在臺北市面臨轉型挑戰之時，政府更應加緊步調推動心中山商圈都市計劃「細部計劃」調整，並召集南西商圈的居民、商家及都市發展的專業學者等共同協商、討論，以適地適性的方式調整土地管理政策，才能打造未來城市願景。
▲ 南西商圈事件時間軸。（圖／時代力量提供）
從街廓長出來的文化
南西商圈不僅是住商混合的典範商圈，同時也是文創產業廊帶，巷弄中的特色小店不僅讓這裡成爲臺北市最好逛、最有特色的景點之一，還吸引許多居民、遊客駐足，這裡的多元共榮文化也因此得以被國際看見。無論是開發前保留下來的老屋建築、周遭林立的百貨大樓和近年開發的線型公園與市集，又或是低廉的租金吸引較缺乏資本、但富有理念與熱情的青創進駐，爲小巷弄帶來新生，將土地、建築連結個人生命，才得以誕育出現在繽紛多元的樣貌。
南西商圈不僅只是居民跟商家的空間，更是全臺北市民跟外來遊客的共同空間，是臺北市的城市機能與傳統文化得以展現的重要據點。巷弄裡的老屋與狹窄的樓梯誘使人們前往探索，南西商圈的魅力就在於新、舊文化都能在這裡並存，揉合文藝與生活感，在城市一隅形成獨特風景。
當都市開發、建設投資的龐大利益碰上在地文化的興盛和保存，我們要如何保留歷史記憶與產業特色並永續發展呢？都市計劃是爲了土地的合理利用，並因應未來預測進行重要設施規劃；我們期望的社區是商家與居民共好，呈現彼此互助、交融又從中激盪出新想法的社區，而非被資金掩蓋的開發計劃。文化需要從人與人的互動中生長出來，文化資本則是一個城市有深度、有溫度的根本。
▲ 南西商圈不僅只是居民跟商家的空間，更是全臺北市民跟外來遊客的共同空間。（圖／記者袁茵攝）
我想保留南西商圈！
你聽過南西商圈嗎？或是你有親自造訪過呢？無論你是在地的居民、商家、某個曾到此一遊的民衆，又或是你的愛店也在此次被檢舉名單中，儘管我們可能來自不同國家、地區，又或是我們經歷不同年代的回憶，我們都因爲這塊土地而產生共鳴。如果你看完這篇文章，也想要爲保留南西商圈的街廓文化，想要改革不合時宜的體制，想要一個更加公平多元的社會，想要年輕人不會被資本趕走，能有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實踐自己的理念，想要臺北成爲一個更加豐富和富有人情味的城市，那我們想邀請你一起參與倡議併發揮影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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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儘管我們可能來自不同國家、地區，又或是我們經歷不同年代的回憶，我們都因爲南西商圈這塊土地而產生共鳴。（圖／記者賴志昶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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