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庇護之地——致我曾經鮮活的暗黑人生
前兩天清理QQ羣聊的時候看有人在問,說凱恩之角首頁換成視頻了,是不是暗黑4要來了。
看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那個曾經天天刷屏不斷的暗黑羣裡一個回覆的人都沒有,千人羣裡一片尷尬的冷清。
應該是像我一樣都屏蔽了。
後來想這事上來看了看,果然換成了視頻,記得上次來這裡應該是好幾年前了,那時常在這查攻略。不過後來家裡反對,加上工作忙碌,打遊戲的時間越來越少,理解也跟不上,索性徹底不玩了。畢竟我這種普通人到了一定階段,總是要在遊戲和生活之間做出取捨。
崔斯特姆、獵魔人、楊弓、荊棘死靈,看到有些熟悉有些陌生的名詞,一時間感慨萬分,沒想到過去了這麼久,居然還有這麼多人聚在一起,寫攻略,討論遊戲,更新ptr資訊,守着這個暗黑的圈子繼續運轉,等待着暗黑4的來臨。
而我,甚至不記得凱恩老頭死在誰手裡了。
“老賊!”
“欸!老賊!”
“欸老賊你他媽幹啥呢!舔爺舔過來了臥艹放煙霧啊你…”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屏幕上熟悉的獵魔人已橫屍在地,裝備全紅,耳機裡一串國罵震得耳朵生疼。我撣撣菸灰,剩餘的金幣已經修不起了,飛哥還罵的盡興,我突然打斷他:
“欸,飛哥”
“幹啥?!你這哈批一張圖死了四次,錢多…”
“我以後可能不打暗黑了。”
耳機裡聲音戛然而止,半晌:“不就說了你兩句!你…”
“不是。”我疲憊的摘掉眼鏡,眼前有些發虛。
“總要回去過日子的。”
“殺不動了。”又打完一場戰役後,我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換個遊戲。”
“咋了?”飛哥精力絲毫不減,一邊開了盤遭遇戰一邊問。
“太累了”我隨手點開一個圖標,“想玩個輕鬆點的,你們繼續。”
當年那個爲了輕鬆點而打開的遊戲,就是D2。
第一個玩的職業現在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立刻被吸引,着迷般連刷了三四個小時,而飛哥則面帶鄙夷:“這就是你他媽說的輕鬆的遊戲?”
“你不懂。”
“我看也就是個人比較少的傳奇”飛哥下了結論。
後來他每次沉迷暗黑找我去刷奶牛關的時候,我總用這句話奚落他,他臉皮厚也不在意。那時學校後有條街叫舟東,我們固定的生活就是下了課直奔小飯館,傍晚街上人聲鼎沸,燈火通明,鬧哄哄的全是攤販學生。鍋鏟相碰,食物香氣四溢,奶酸菜魚、鍋貼、炒粉,便宜量大,吃飽喝後拎瓶可樂直奔網吧,刷卡上機一氣呵成。我和飛哥打暗黑,另外兩個連紅警,連戰幾個小時再擼個串兒回寢室,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後來的很多年,我都在回憶這個場景,可惜宿舍幾個老哥基本都失去了聯繫,只有飛哥還隔三差五的吆喝我上線,他倒是不愁工作,畢竟家裡開了好幾家賓館。
大學的時光是回憶中最快樂的日子,後來想想也許是整個人生最快樂的日子。只可惜時光飛逝很快臨近畢業。我原計劃留在本地,父母卻一直催我回老家,聲稱已經爲我安排好了絕佳的工作。細問之下母親喜氣洋洋的告訴我,說已經託人把我弄進某國企公司,只要幹幾年勞務派遣,就能轉成正式職工。
我先是一愣,因爲很早就跟父母說過我要留本地工作。得知父母花了四萬塊之後又有一種被騙的預感,編制這個東西,哪有那麼好拿的。
我試圖跟父母說明情況,父親認爲年輕不懂事,急了又跟我爭起來,吵了很久,“錢已經花出去了,你自己看着辦吧。”父母氣急,撂了電話。
最後還是回了老家,先穩住父母,大不了之後再回來,當時我是這麼想的。
哎,後來回憶起來,改變選擇比做出選擇要難太多,有些時候一張車票背後的軌跡,代表的也許就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但我當時萬萬沒想到,這工作居然是個體力活,說着技術支持,其實就是個電工,每天就等着電話修電線,跟同事也完全沒法相處。才第一週我就崩潰了,大學讀了四年書最後變成了個電廠工人,,父母倒是不在意,說年輕人吃點苦挺好的,搬出一大套過時的理論給我說教。我進退兩難,想先幹着,後面找個合適的機會跟他們說明白。
這工作工資少的可憐,唯一的好處就是閒,大把大把的空餘時間。不過那時候心情鬱悶,除了搶修外大部分時候都窩家裡打遊戲,感覺只有自己混的最失敗。除飛哥外,大部分同學都斷了聯繫。那時我們新加了一個暗黑服務器,每天刷的天昏地暗,也只有這個時候纔會忘掉身邊的煩心事。記得大部分職業我都打到了地獄難度,甚至還培養成型了一個冰法,從喬丹,到眼球,一直到刷出次元碎片。
打遊戲這事父母向來反對,從上學到現在也沒改。最開始只是結束後數落幾句,再後來每次打十幾分鍾便開始嘮叨,最後就發展成了只要剛坐在電腦跟前,便開始喋喋不休:
“你把玩遊戲的時間拿出來多琢磨琢磨怎麼跟領導打好關係早轉正了。”
我都數不清有多少次母親站在臥室門口,用手點着我痛心疾首的樣子,“整天就知道打遊戲。”這是慣用的開場白,然後一連串的數落紛至而來,在不務正業、玩物喪志的間隙中,我也曾辯解幾句,換來的也只是更加急切的不滿:“誰誰誰家的誰誰當初讀書就比你用功,聽說現在都是辦公室裡的小領導了。”
而我隨着開始的暴躁,憤怒,爭執,一直到最後的無力辯駁學會閉嘴,再也沒多說過什麼,更不會提她口中那誰誰誰令人羨慕的工作不過是家裡水到渠成的安排。
我當然不是怨他們,那四萬塊已經是他們全部的寄託,我只是怨自己當初沒有堅持留在杭州,哪怕後面再還他們錢也好。
後來在廠裡拖拖拉拉呆了一年,實在是忍無可忍提出辭職,家裡掀起軒然大波,父母仍然堅信只要努力工作,一定會轉爲正職。我就是吃不了苦,天天打遊戲不求上進。哎那段時間不提也罷,總之後面面試了無數家公司,最後在一家建築培訓公司做招生,工資低,離家遠,我卻猶如解脫般輕鬆。
爲這事跟家裡的關係僵了好幾年,直到幾年前結婚了纔有所緩和。
我老婆是當時朋友介紹的大學同學,她支持我的一切,只是同樣討厭打遊戲,甚至比抽菸喝酒更反對,甚至每次因爲別的事起爭執她也總是能扯到遊戲上。“抽菸喝酒好歹對應酬有幫助。”這是她給我的理由。
我其實挺不理解的,但也不想和她爭,那時候已經和飛哥刷起了D3,每天在地庫、雙塔、要塞裡晃盪,在殭屍、小蜜蜂、舔爺的攻擊中夾縫求生,在拍賣行不停地刷新抓小明。從1級刷到60級,從A1刷到A4,我彷彿又找回了當年D2的感覺,不過老婆實在是反對,有時候只能謊稱公司加班,晚上溜去網吧和飛哥聯機。但還是被發現過幾次,直到那一天,已經不記得吵架的原因了,老婆情緒激動滿臉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你看看你這個年紀還有幾個打遊戲的!”本來也一腔怒火的的我,那一瞬間突然冷靜了下來。
“以後不打了。”我淡淡的說。
很難形容那一瞬間的感覺,說不上是疲憊還是釋然,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幾天後我上了最後一次遊戲,在公司街對面的網咖裡,和飛哥打了聲招呼,結束了9年的暗黑生涯。
後來就是偶爾看看暗黑的新聞,看看羣裡的聊天,聽他們說哪個職業又加強了,哪個裝備又被削了。
再後來,我完全離開了這個圈子,天堂與地獄的戰爭,庇護之地的愛恨情仇,都離我而去了。
之後飛哥又找過我幾次,說國服暗黑上了,問我還玩兒嗎。我只能推脫說最近在備孕,估計都沒時間上游戲了。
飛哥興高采烈:“行啊你小子,有好消息記得告訴我啊。”
我苦笑:“嗯。”
後來跟飛哥也漸漸少了聯繫,去年他結婚了,我沒時間去,支付寶轉了1000的紅包。
看到暗黑4消息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想起當初死了無數次幹翻督蟲那一刻,我難以抑制的一聲歡呼,引得半個網吧都在側目。
想起快畢業的時候爆了個極品武器,飛哥嫉妒到眼紅,最後請他吃了一頓燒烤,那天喝了挺多酒,他說兄弟畢業後也要常聯繫。
想起在拍賣行,幾萬金撿了一把千傷武器,輸出瞬間翻倍,第二天同事都問我什麼事這麼開心。
想起我的獵魔人早早就湊齊一套掠奪在T6橫行,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是不是裝備全部作廢了。
那種快樂喜悅,可能以後再也找不到了。
寫在最後:寫了兩天,刪刪減減,卻怎麼也找不出當年那種純粹的感覺,但還是堅持寫完了,畢竟這種衝動,以後可能也不會再有了。
其實現在生活已經相對穩定下來,也有了一定的經濟基礎,但也失去了再打開遊戲的勇氣。
人到一定年紀,操心的事太多了。房子車子,孩子票子,隨便哪一項都比遊戲要緊的多。
在我這個不上不下的年紀,有人年薪百萬,朋友圈裡曬房曬車曬旅遊,有人不在意物質生活,超然脫俗自得其樂,而我好像就處於這兩者之間,被各種紛擾所牽絆。
與其期待暗黑4,可能我更期待暗黑10,至少那時應該退休了,總有時間可以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