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出水面的都市傳說——“奧特曼計劃”揭秘
日本三大特攝系列之一的“奧特曼系列”在幾經掙扎之後終於漸漸跟上了時代的潮流，在TV劇集、電影、周邊玩具與街機遊戲等領域百花齊放。近期，由國內某動畫公司製作的動畫電影蹭着奧特曼的IP開展了頻繁宣傳，版權紛爭又一次成爲了各方關注的焦點。“奧特曼版權問題”伴隨着圓谷公司的浮沉一再上演，除了剪不斷理還亂的官司，法律上的爭執還曾埋沒了一部擁有特殊意義的奧特曼作品。經由諸多“奧迷”與相關人士持之不懈的“考古發掘”，這部作品的面貌逐漸浮出水面。今天，筆者就來和大家聊聊這部被歷史塵封的奧特曼作品——《Project Ultraman》。
《Project Ultraman》在日本被評爲“被現代社會抹殺了，如太陽般閃耀的傑作電影”
中泰混血
2005年5月24日，泰國CHAIYO公司首席執行官Perasit Saengduenchai在新聞發佈會上宣佈，CHAIYO公司、先端玩具與廣州銳視文化將聯合制作一部名爲《Project Ultraman》的52集奧特曼電視劇。這部奧特曼劇集首度由香港和泰國演員出演（中方演員爲香港當紅男星鄭伊健），並邀請了好萊塢技術團隊參與特效製作，堪稱豪華陣容。
現場劇照——據說製片方曾答應鄭伊健在拍攝完成之後送其一套奧特曼皮套作爲謝禮
然而除了新聞發佈會以外，《Project Ultraman》並未於中國進行大規模宣傳，在國內大多數特攝劇迷認識本作之前，《Project Ultraman》甚至早已終止了拍攝計劃。關於本劇較爲詳細的劇情梗概大多源自於百度貼吧用戶“最愛吃宵夜”與一名前CHAIYO員工的聊天記錄。（內容真實性經多方資料比對，基本屬實）
與圓谷投拍的大多數奧特曼劇集風格迥然不同，《Project Ultraman》在故事劇情上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編與拓展：近未來，巨大不明外星生命體Maryway墜落於日本海域，墜落衝擊引發的巨型海嘯淹沒了日本島與中國大陸的部分沿海城市。撞擊同時造成了地軸偏轉，進而導致了全球性的氣候鉅變。未來15年間，超過三分之一的陸地沙漠化，大部分人類因此滅亡，倖存者在沙漠之中建立了基地，勉強維繫着文明。
沙漠基地設定圖
數年後，地球僅存的人類文明被神秘組織S所支配（根據日文資料，組織成員皆爲佩戴面具的男性。EVA既視感x1），地球防衛隊接受組織的指示成立了BASE精英部隊，以此防範外星生命體的再度來襲。15年後，怪獸再次由外太空向地球發起進攻。（維基百科中描述爲：13只怪獸相繼襲擊地球，像是具有某種特殊目的。EVA既視感x2）另一方面，一次意外讓成都遊樂場員工“明”接觸到了當年同隕石怪獸一同墜落至地球的奧特曼“千禧”（英文名爲Millennium，該形象由泰國CHAIYO公司於2000年創作，故此得名），沉睡的“千禧”因爲“明”心中的自我犧牲精神而覺醒，附於其身，在危險到來之時進行變身並與怪獸交戰。
千禧奧特曼——與帕瓦特奧特曼相似的藍眼睛與花瓣形計時器
組織S注意到了明的異變，便以戰力協助爲由，要求明加入BASE小隊。雖然打着人類守護者的名號，組織S卻在暗中策劃着自己的陰謀：他們認爲強大的外星生命體能夠指引“人類超進化”，於是不惜冒着人類滅絕的風險，將外星生命引到地球。（EVA既視感x3）
一系列衝突之後，BASE小隊背叛地球防衛軍，試圖阻止組織S的計劃（據推測，該計劃的名稱正是Project Ultraman，“Ultraman”有“超人”之意）；千禧被組織認定爲計劃的障礙，明也因此受到了地球防衛軍的軟禁。與此同時，不同勢力的奧特曼角色悉數登場：與千禧結有私仇的Dark奧特曼潛入地球防衛軍追殺千禧，而附身於另一名BASE小隊成員（鄭伊健扮演）的Elite奧特曼則開始協助小隊對抗組織。就這樣，在“末世廢土”的架空背景下，圍繞着諸多謎團與陰謀，各方地球勢力與外星勢力的明爭暗鬥全面展開。
Dark奧特曼與Elite奧特曼
如此宏大而複雜的世界觀與劇情脈絡在奧特曼系列中相當少見，即使是圓谷本社中主打成人黑暗風格的《奈克瑟斯》或者《賽文X》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同時，《Project Ultraman》對於奧特曼的設定也讓人耳目一新：奧特曼在地球變身活動的時限只有三分鐘，當彩色計時器閃爍時，會產生高分貝的聲響，強大的聲波足以震碎大廈的玻璃，令地球人難以忍受。所以千禧奧特曼因爲要顧及地球人的安危而不得已儘快結束戰鬥，離開地球。
《奈克瑟斯奧特曼》由於激進的市場定位導致圓谷一度陷入了財政危機
劇集中同時登場了三名奧特曼角色：千禧奧特曼因爲解決了“次元的墳墓”事件（發生在遠古的地球，詳細不明）而得到了其他奧特曼的信賴。劇集中，千禧追擊Maryway來到地球，途中遭受Dark奧特曼的偷襲而墜落在撒哈拉沙漠某處，陷入休眠；Dark奧特曼在4萬年前初次光臨地球，因爲“次元的墳墓”事件成爲了奧特曼（可能是指被光之國認可？），曾經被千禧所擊敗，而後復活，擁有善良的本性，但被神秘生物ELBO（與後文提及的舞臺劇劇情有所關聯）所操控，不辨善惡；Elite奧特曼雖然具有兩倍於普通奧特曼的力量與速度，擁有“紅族”（賽文、泰羅之類）血統，但比起其他奧特曼還稍顯年輕，戰鬥經驗也較少。
“主角、宿敵、協助者”的多重角色在當時的奧特曼系列中並不常見，雖然《蓋亞奧特曼》爲此模式開了頭，不過多名奧特曼角色常駐的配置卻是在《夢比優斯奧特曼》之後才逐漸流行起來，這也無疑驗證了《Project Ultraman》的超前意識。
雖然Dark奧特曼最初爲敵對勢力，但劇情梗概中指明三名奧特曼最終走向了合作
版權紛爭
《Project Ultraman》早在2006年初就進入了實拍階段，CHAIYO公司甚至開始積極地與各國電視臺商議採購計劃，CCTV也原定將於2006年12月引進播出。如果進度如期執行，《Project Ultraman》將成爲中國參與制作的第一部奧特曼劇集。然而遺憾的是，本劇的拍攝工作因爲版權問題而被日本圓谷官方叫停，在法律與社會輿論的壓力之下，拍攝計劃最終流產。
事件的經過還要從泰國CHAIYO與圓谷的恩怨說起。CHAIYO公司的創始人新波特（泰國）是圓谷英二（圓谷株式會社的創始人和首任社長）的密友，二人於日本東寶公司相識。在圓谷英二創立圓谷株式會社之後，辛波特也進入了圓谷公司參與工作。作爲圓谷株式會社的初期成員，辛波特甚至直接參與了最初“奧特曼”形象的構思創作。
辛波特建議將泰國佛像的元素融入奧特曼形象（不使用武器，弘揚善良和智慧）
兩年學習期滿，辛波特回到了泰國，開始從事自己的電影製作工作，並在不久之後創立了CHAIYO公司。圓谷英二去世後，由其子圓谷皋經營的圓谷公司陷入了嚴重的財政困境。辛波特念及舊情，千方百計地援助圓谷，並聘請圓谷公司先後製作了《鍾寺巨人與詹伯A》與《哈奴曼和七個奧特曼》，以此讓圓谷公司免於破產。
然而，對於商人來說，利益永遠大於情誼。1974年，圓谷皋私自將受聘投拍的兩部特攝劇的版權以特許合同的形式授權於其他海外公司，並且未向辛波特支付任何版權費用。而作爲“回敬”，辛波特單方面表示：圓谷皋曾於1976年將日本以外的昭和系奧特曼版權（以及原有的《鍾寺巨人與詹伯A》與《哈奴曼和七個奧特曼》等，共9部）無限期劃給自己作爲還款。
哈奴曼是印度神話中的神猴，在泰國也家喻戶曉，但是這身皮套……
1995年，圓谷皋去世，圓谷一夫繼承父業，辛波特與圓谷的關係急轉直下。這一年，辛波特發現圓谷公司的美國子公司Ultracom正在“非法授權”奧特曼音像產品，於是準備對其提起訴訟。圓谷方面對此則表示非常吃驚，他們並不認同辛波特提出的“1976年圓谷皋劃分版權”的說法。爲了一查究竟，圓谷一夫派出了國外部經理與辛波特談判，要求對方提供1976年簽訂的奧特曼版權劃分合同副本，以進行相關驗證。然而辛波特則要求圓谷首先承認該版權真實存在，否則不予出示，並以起訴圓谷公司的被授權商進行威脅。念及祖輩與辛波特的交情，圓谷一夫還是選擇委婉地與對方進行接觸，他簽發了一封道歉信，表示認同辛波特在1976年版權劃分合同中的合法權益。
辛波特與圓谷的交情算是走到了頭
收到了道歉信的辛波特終於向圓谷公司發去了合同的複印件。經過調查，圓谷公司發現合同中圓谷株式會社的公章與圓谷皋的簽名皆系僞造。可此時辛波特卻以道歉信爲物證，宣稱圓谷公司對版權合同早已認可。1997年，圓谷公司向泰國法院提起訴訟，狀告辛波特及其僞造合同侵權，自此，辛波特與圓谷公司展開了漫長的法律博弈。官司從泰國打到日本，又從日本打回泰國，直到2008年，泰國二審法院做出終審判決：辛波特不享有日本昭和年代的7部奧特曼作品的任何權利，並判令辛波特向著作權人圓谷製作公司予以經濟賠償。
在此之後，辛波特與圓谷在法庭上仍有爭鋒（甚至還把官司打到了中國），最終以辛波特的入獄畫上了句號。（順帶一提，由於CHAIYO公司的侵權行爲，中國銳視公司從辛波特處所獲得的版權理論上並無法律效力，但是出於某些原因銳視依然被視爲版權有效。）
《哈奴曼和七個奧特曼》
其它考證資料
《Project Ultraman》剛好處在版權爭鋒的膠着時期，而當泰國CHAIYO公司的侵權行徑一一敗露，合作各方認爲法律壓力難以承受，因此終止了劇集的相關計劃，並強制銷燬了片源。《Project Ultraman》的相關新聞一度銷聲匿跡，直到最近幾年，坊間傳播的各種宣傳影像與內部信息纔像“都市傳說”一般零零散散地出現在網絡之上。
從投拍到取消，《Project Ultraman》在國內鮮爲人知，但是得益於CHAIYO公司的“膽大妄爲”，早在05年新聞發佈會之前，千禧奧特曼在泰國本土就已經展開了如火如荼地宣傳工作。其中主要包括一部名爲《Ultraman Live Show》的4D舞臺劇與遊樂園見面會。
《Ultraman Live Show》宣傳海報
雖然中國觀衆很難親身觀賞舞臺劇表演，但在機緣巧合下，《Ultraman Live Show》的錄製影像被很多盜版影像廠商編入了其他奧特曼系列劇集的光盤，隨後通過諸多渠道流入了海外市場，很多國內觀衆正是通過這一途徑接觸到了這個本可以在電視臺上正式放映的“千禧奧特曼”。
由於舞臺劇的特殊形式，《Ultraman Live Show》的劇情相對簡單：一名人類醫生髮現了一種特殊疫苗，以其亡妻命名，可以治癒一切疾病。然而這一違反生命規則的行爲打破了宇宙的平衡。被人類所侵擾的生命在地球上集結爲了強大的自然體ELBO，它製造出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獸（說是這麼說，其實還是傑頓、雷德王之類的老面孔），企圖消滅人類。奧特之父在得知消息後決定派遣奧特曼兄弟前往地球拯救人類，但在到達地球之前，他們將希望暫時寄託於一名尚未甦醒的奧特曼戰士——千禧奧特曼。
千禧寄宿於人類記者“慶”體內，在危難關頭變身與怪獸軍團進行交戰，激戰過後，千禧因爲體力不支而倒下，而ELBO則毫髮無損。（奧特之父在劇情中提到，要擊敗ELBO只能獻出奧特曼的部分純潔靈魂，與ELBO的靈魂融爲一體，通過誕生一個全新的自然體，維持宇宙的平衡）
舞臺劇現場照片
稍後，光之國成員趕到，奧特七兄弟對戰怪獸軍團，Dark奧特曼也同時現身與ELBO正面對抗，爲純潔靈魂的收集爭取了時間。而當靈魂能源收集完畢，Elite奧特曼（所謂的全新自然體）就此誕生，並與Dark、千禧合力擊退了ELBO。
在舞臺劇中，《Project Ultraman》的三名主角奧特曼皆有登場，雖然並沒有直接證據表明舞臺劇劇情與TV版設定存在承接關係，但是《Ultraman Live Show》給出了三名新奧特曼的起源故事，這些細節在目前所知的《Project Ultraman》相關資料中並未被具體提及，也因此成爲了《Project Ultraman》考古工作中值得關注的信息。
泰國當地推出過很多千禧奧特曼的相關食玩
以上，《Project Ultraman》在網絡上所能蒐集到的相對完整的信息大致如此。有部分奧迷反映千禧奧特曼的部分TV劇集曾通過某些特殊途徑少量發行，但真實性仍然存疑。除此以外，關於個別單集的信息也真假難辨：千禧奧特曼第十二集，曾在《賽文奧特曼》第十二集（本集在當時因爲政治原因被禁播）中登場的Spell星人現身；第二十三集，Dark奧特曼作爲臥底潛入人類基地盜取傑頓的數據；哈奴曼曾經在某集中登場，並被當成怪獸擊殺……僅從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Project Ultraman》的拍攝工作已經具備了階段性進展，片花、試映片段中的特效場景即便在今天看來也並不含糊。但這部劇集究竟停在了何處？又到底留下了哪些東西？誰也說不清楚。
設定圖看着十分誘人
結語
由於CHAIYO與圓谷的法律糾紛早有定論，《Project Ultraman》一直被業界視爲不值一提的盜版與贗品。但在商人爾虞我詐的鬥爭之下，真正的受害者則是那些曾經爲作品傾注過精力與才華的創作團隊，當我們以觀衆的好奇心探查作品的藝術屬性時，我們不禁要爲其中白白浪費的精彩創意而深感遺憾。
如果《Project Ultraman》真正拍攝完成，它會是一部神作麼？又或者會像《奈克瑟斯》一樣因爲拋棄了原有的市場基礎而陷入非議？我們再也無從知曉。只希望《Project Ultraman》能夠成爲前車之鑑，願所有形式的藝術創作都能在法律約束的商業社會中克己慎行。
參考資料：《關於千禧奧特曼的資料整理》——百度貼吧用戶“最高守望”
（文/HUSH 編輯/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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