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翻譯《戰爭與和平》 草嬰曾製作559張人物卡片

草嬰生前伏案工作。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精裝紀念版戰爭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活》。 (均出版方供圖)製圖馮曉瑜

■本報記者 許 暘

今年是列夫·托爾斯泰逝世110週年,這位有着世界影響力的俄羅斯文豪生前就密切關注中國,在託翁作品進入中國讀者視野的過程中,著名俄語翻譯家草嬰作出了巨大貢獻。在草嬰先生逝世五週年之際,人民文學出版社推出精裝紀念版《戰爭與和平》《安娜·卡列尼娜》《復活》,引發廣泛關注。

花費20年獨自譯出400萬字《托爾斯泰小說全集》,草嬰力求將文學泰斗筆下的苦難意識、人道主義,展現於廣大讀者眼前。而他的中文譯筆是公認的乾淨、簡練、不拖沓、有韻味,翻譯家高莽曾讚歎讀草嬰的譯文 “感覺就像在讀托爾斯泰原著”。著名作家馮驥才也由衷感慨:“他叫我看到翻譯事業這座大山令人敬仰的高處。”

草嬰從15歲開始跟隨上海的俄國僑民學習俄語,後得到恩師姜椿芳指引,俄語水平迅速提高,進入塔斯社上海分社工作,大量翻譯實踐爲他奠定了堅實的語言基礎。上世紀50年代,他翻譯的《拖拉機站站長與總農藝師》出版後,一時洛陽紙貴,人們爭相傳閱。1956年,當時的文壇新秀王蒙在《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中,讓他的男一號林震以《拖拉機站站長和總農藝師》的女一號娜斯嘉爲偶像,直接喊話:“按娜斯嘉的方式生活!”

幾十年來堅持“藝術爲人生”的信條,草嬰有意識地選擇感情豐沛、發人深省的作品作爲翻譯對象。從1852年發表處女作《童年》至離世,托爾斯泰的創作生涯持續了58年。草嬰從1964年出版譯著高加索故事》至1977年出版12卷集托爾斯泰小說,將約三分之一的生命獻給了託翁作品的翻譯事業。

但草嬰不貪多,不求快,堅持每天翻譯千字,以高質量傳神表達爲本。這種嚴謹的態度在業界有口皆碑。一般翻譯一本書,他得先把原作看過幾遍甚至十幾遍,弄懂弄清所有人物關係與情節起源,甚至做了一摞摞厚厚的卡片

比如,爲了讓自己完全沉浸在託翁構築的人物世界裡,草嬰將《戰爭與和平》出現的所有559位人物梳理製作成559張卡片,將每個角色的姓名、身份、性格特點寫在上面,他本人就像導演一樣,今天誰出場,要翻譯哪一段,每個出場人物相互之間的關係都爛熟於心。因爲他期待用譯筆傳遞經典的深邃與美妙,培養人和人之間美好的感情。

前不久在“最高書店”朵雲書院旗艦店的上海之巔讀書會上,作家孫甘露認爲,文學翻譯確實很微妙,他舉了個例子,以前上海作家陳村寫過一篇文章,比較過草嬰和周揚譯本,一個說安娜 “孩子般地哭了”,一個說安娜“天真地哭了”。像安娜·卡列尼娜這樣的人,她會天真地哭嗎?還是“孩子般地哭”更準確?“我不是比較優劣,畢竟翻譯這個事情見仁見智。但這種差異恰恰有助於幫助我們更準確、更深入、更豐富地理解作品。”

草嬰生前就曾直言譯者不是“傳聲筒”,也不是“翻譯機器”,文學翻譯更需要感情共鳴,只有感情被打動了,才能融入原著氛圍中。喜歡藝術的草嬰,生前常說藝術都是相通的。他喜歡古典音樂,而且和托爾斯泰一樣,都喜歡柴科夫斯基。晚飯後他常常聽聽唱片,完成一段翻譯後他會大聲朗讀,有時還請專業播音朗讀,以求譯文通順、節奏適合。有專家談到,草嬰家裡還有大小不等的人物或動物塑像,他翻譯的人物形象立體可感,彷彿就在眼前,或許也與他長期細緻地觀察這些塑像有一定關係。

華東師範大學教授徐振亞巴金故居常務副館長周立民告訴記者,同樣喜愛俄羅斯文學的文學巨匠巴金曾在晚年多次表達對列夫·托爾斯泰其人其書的欣賞;一直十分關心和支持草嬰的翻譯工作的巴金,還曾把自己的藏書借給草嬰參考,支持草嬰在翻譯俄語原著的同時參考世界公認的優秀英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