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產的蔚來，懸崖上的李斌
作者：Quasimodo
因爲疫情，許多產業都被迫按下暫停鍵。
其中，蔚來汽車就因爲供應鏈中斷而停產。
根據江淮工廠的產能計算，每停產一週，蔚來可能損失在2000臺左右的產量。停產對蔚來和創始人李斌來說，算是進入到“半休克”的狀態了。
與之互爲映照的是，身居上海的李斌，同樣因爲生活物資供應緊張，被迫在微信羣“拿蔥換鹽”。
而另一方面，受到全球原材料價格上漲影響，3月底還在說暫時不漲價的李斌食言了，宣佈蔚來漲價1萬元。他向用戶解釋，“漲價也是迫不得已，還請大家理解”。
推遲交付和被迫漲價的雙重阻抗下，不少人都忍不住發問：李斌，這次還能挺過去嗎？
對於這一切，他本人卻表現得很風輕雲淡：
“汽車行業有自己的規律，不是任何一個別的行業可以簡單去類比的，也不是一個贏者通吃的行業。”
在商海縱橫多年，他早已習慣突如其來的“挑戰”。
畢竟，每次站在懸崖邊時，總有法子“撈”回自己。
2019年，最難熬的一年
在2019年，一篇《蔚來李斌，2019年最慘的人》的文章在許多人的朋友圈瘋傳。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局面？
這一年，蔚來月銷不到一兩千臺，虧損超過110個億元，多到投資人都不敢再加碼。
內憂外患，在公司內部，一起創業經歷過風雨的高層管理人員紛紛出走扛不住壓力選擇中途出走。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段時間，蔚來被自燃、趴窩等各種負面新聞纏身。
最困難的時候，蔚來股價不足2美元，有人大肆嘲諷：“現在敢抄底蔚來的，要麼是真信仰，要麼是真瘋狂，都是極端分子。”
有好事者已經開始倒計時，掰着指頭算蔚來哪天破產，“最快今年，最晚明年”。
也有媒體稱，不少金主願意出資，但條件是換掉李斌，理由是認爲他沒有車企做產品營銷的經驗和意識。
李斌回憶這段往事，形容蔚來“像進了ICU”，而自己也正站在懸崖邊。
到了準備裁員時，李斌還發了一封內部信，信中有一句話是，“前路泥濘沒有奇蹟”。
他不相信奇蹟，又捨不得放棄。於是他決定將易車私有化賣給騰訊，套現所有股票換得1.5億美元拯救蔚來。
對他而言，蔚來就像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在剛成立之際，他就願意傾盡所有。
古人云，“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最困難的時候，李斌的老家安徽終於伸出了援助之手，合肥政府牽頭對蔚來投入70億的戰略投資，作爲交換，蔚來將中國的總部落地在合肥經濟技術開發區。
隨即，蔚來迎來了疫情後的經濟逐漸復甦，大筆資金衝向了汽車板塊，汽車領域的市值和股價開始變得極度瘋狂。
中國智能電動汽車的造車三傑——蔚來、理想、小鵬，股價每天都創歷史新高。
蔚來更是以驚人的速度飛漲，2020年的漲幅爲1400%，從2019年10月2日的最低價1.19美元算起，蔚來在過去一年裡漲幅高達4396%。
時勢造英雄。
2020年，沒有人再敢說“蔚來涼涼、李斌是騙子”，他帶着蔚來和他的核心團隊，一起實現了真正的財富自由。
李斌的信徒們
最初蔚來默默無聞的時候，40萬以上的價格勸退了不少人，選擇購買的車主基本衝着李斌本人去的。
據媒體報道，一位賈先生準備買創世版ES8，結果妻子不同意，直到妻子見到李斌本人後，因爲覺得創始人靠譜就把車買了，這位女士反倒成爲了蔚來的忠實粉絲。
他接受採訪時說過，蔚來成立之初就想成爲一家讓用戶有擁有感的企業，對外的宣傳則是希望“傻傻地對用戶好”。
這種想法，其實在年輕時已經顯露端倪了。
那會，他在中關村一家辦公用品店做推銷，每天從北大騎車出門，然後在海淀到處跑，能夠賣兩千來塊的東西。
當時蘋果公司就在新世紀日航飯店的裙樓裡辦公，他去給蘋果推銷東西，他們說要買一個白板。
但公司並沒有那個白板，他特意跑到北大南門另一家體育文化用品商店買了一個，還給他們免費送貨，他們挺高興的。
只是老闆對這件事不高興了，還抓住李斌臭罵了一頓。
他很快辭職了，理由是覺得老闆不行，並沒有以客戶爲中心。
即便在最困難的時候，蔚來依舊沒有砍掉用戶服務方面的支出，有個粉絲是這樣分享自己的經歷：
“我有次在外地，車快沒電了，已經很晚了，下了個加電的訂單，服務小哥從100多公里之外跑過來給我充電。”
“買一輛車能夠獲得保姆式服務”，在不少車主心中是絕對的加分項。
除此之外，蔚來的車因爲主打高端，李斌試圖將這些車主聚集到一起，形成生活社區或俱樂部。
在社區裡，蔚來高層會直接下場，和車主直接交流，據說李斌等高管都會經常活躍在評論區，鼓勵、引導車主的意見發表，增強用戶黏性。
而這幾乎也成了車主除了車本身之外最爲看重的價值。
“活動多，也很有意義，這些活動都是車主大咖們自行發起舉辦的，前段時間我還認識了個騰訊的大佬。”有位車主對此表示。
在蔚來舉行的NIO day召開之日，有五千多位ES8車主、四千多位ES6車主趕到上海的活動現場。
有從山西開過來的，有從天津開過來的，有從山東開過來的，有從廣東開過來的，他們與李斌交流，聽李斌上臺演講，互動的氣氛很熱烈。
這種氣氛是自發的，頗有飯圈文化的氣息，加強了車主互相之間的粘合，也增加對蔚來的忠誠度。
最有力的佐證例子是，2021年發生了兩起有關蔚來的車禍，導致兩名車主不幸身故。然而有500位車主突然跳出來，聯合發了一份聲明保蔚來。
這一操作，讓所有網友都目瞪口呆，繼而將這批蔚來車主起上了“蔚忠賢”、“自蔚隊”等綽號。
換一個角度來看，用戶的忠誠度，無疑是間接“延續”了蔚來的生命。
在蔚來低谷期的2019年，一位ES8 車主包下上海12000輛出租車後屏給蔚來做廣告，還有數十位車主自掏腰包花費蔚來投放廣告，商場外牆、小區電梯裡……更多的車主，則主要通過微信朋友圈爲蔚來做廣告。
蔚來在2020年一季度交付3838輛新車，老用戶推薦的訂單比例高達69%。
用蔚來的CEO秦力洪的話來說就是：“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銀河系，纔在此生修來最好的用戶。”
從放牛娃到“出行教父”
1974年，李斌出生在安徽安慶太湖縣的一個小山村。
在李斌回憶裡，那是一個交通閉塞，經濟落後的小地方。直到10歲，他纔看到村裡通了公路。
爲了養家餬口，李斌的父母很早就外出務工，而年幼的李斌，則被留在外公外婆家生活，成了一名留守兒童。
俗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李斌是懂事的，明白長輩們的一片苦心，放學閒暇時，他不但會幫外公放牛，也會偶爾照看着家裡的小賣鋪。
唯一的叛逆成了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他對此頗爲感慨：“那是在懸崖邊把自己撈回來的本能。”
中考那段時間，家裡生活過得十分拮据，也許是爲了減輕經濟負擔，也許是對李斌的期待不高，父母表達過他讀完初中，早點出來工作的想法。
但李斌不甘心，以絕食相逼，重新復讀考高中，並順利考上了太湖中學，這間是安徽省頗具聲望的重點中學。
懷揣着遠大的夢想，他寒窗苦讀3年，最終在1992年以太湖縣文科狀元的身份，考入北京大學社會學系，如願來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大城——北京。
考上大學後，李斌也沒有閒着，專心搞好兩件事。
一是，多方面拓寬自己的知識面。
在主修社會學外，李斌還兼修了法律和計算機。據他回憶，他曾經創下一個星期參加17門考試的紀錄。
他還是那時北大唯一拿到“國家計算機系統分析證書”的文科生。
二是，賺錢。
畢竟，家裡的條件並不太好，他不忍心再讓父母操心。
於是，爲了生存，李斌將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在打工上。
他賣過考研資料、做過文具推銷員，後來還給小型企業做過商業軟件。
前前後後差不多有五十多份兼職，這段經歷不僅讓解決了李斌的燃眉之急，甚至還攢下了不少的本金。
都說，過去每一個抉擇都在鑄造着現在的自己。在車圈，他終於找準了自己的位置。
李斌，在新能源造車界的存在，是特殊的。
有人戲稱他爲“出行教父”，因爲在出行領域，他的觸角無處不在，投資了近40家企業，包括摩拜、首汽約車、優信二手車等，想要打造一條完整的生態鏈。
只不過這個稱呼，他並不太喜歡，因爲這聽起來像是個躲在暗處、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陰謀家，但這個稱呼間接反映出某些真相：他確實有“一呼百應”的本領，很多人都願意相信他，追隨他。
被問及爲什麼信任李斌，不少投資人的回答是，“李斌是個幹實事的”，比如在蔚來最初的融資中，他自己拿出了近1.5億美元個人資產投入其中。
而李斌自己將這種信任總結爲7個字：算大帳，不算小賬。
這是他對自己的要求，“從算大賬的角度來說，是指我做一項事業，能不能做成，是不是忠於自己對人生的期待；算小賬當然就是指能賺多少錢，這一點，我覺得遵守契約，公平就好。”
再往前看，有些抉擇讓他在創投圈積攢了“厚道”的好口碑，也爲日後再次創業打下一個良好的根基。
2000年6月，剛滿26歲的李斌在北京創辦了中國最早的汽車類垂直網站——易車網，並在不久之後拿到了一家國有汽車經銷商的千萬元風險投資。
只是這個項目還沒成長起來，便迎來了互聯網泡沫的破裂。
在易車成立一年，並且虧損400萬後，面對互聯網寒冬，投資方表示出撤資的意願。
關鍵時期，李斌展示出魄力和責任感，他不僅將剩下的600萬還給了投資方，還將虧損的400萬轉爲個人債務。
當記者好奇問他原因時，他回答：“困難是短暫的，挺過就好了，我有信心。”
但他的信心並不能傳染給公司其他人，短短几天，公司裡的人各走東西，到最後，就剩下7個人。
爲了生存，他們幫別人編程序、建網站、做軟件，反正只要合法，什麼正經活兒賺錢，他們都統統攬過去。
那幾年，李斌爲了讓家裡人安心，每天正常早出晚歸，並沒有告知他們那筆鉅債的事情。最窮的時候，李斌的口袋只剩下不到10塊錢。
故事的結尾是富有戲劇性的。
李斌當初的堅持，終於迎來了勝利的曙光，易車還完了債，還成爲中國第一家在海外上市的汽車互聯網公司。
2014年，一直“教人買車”的李斌，決定自己造車了，這次目標瞄準在新能源汽車。
蔚來，Blue Sky Coming，蔚藍的天空來了。
見識過李斌“起死回生”的能力，這次一衆互聯網大佬都願意入局。
雷軍曾表示，“當你扣動扳機時，直接找我就行”。
劉強東更是直接，聽了李斌講了15分鐘，只思考了10秒，就說了“Yes”。
新東方的俞敏洪也投了錢，還開玩笑說：“我投了這個錢，你要讓我賺錢的啊，要是賺不到，我就把你弄死。”
就連易車老競爭對手汽車之家的創始人李想，都入股了蔚來。
可以說，蔚來是含着金鑰匙出世的，只是令李斌想不到的是，蔚來的未來並不如名字寓意那樣光明順暢，反而如浮萍一般，起起伏伏。
2021年年末，李斌還得意地在蔚來NIO Day上向廣大燃油車車主喊話：
“電動汽車這麼好，我搞不懂爲什麼現在還有人買油車？這是有多懷舊纔會買油車，油車除了能聞點汽油味，別的還有什麼好？”
但今年開頭，就給他潑了好大一盤冷水。
李斌和蔚來或許還沒到開香檳的時候。
蔚來很難，纔有意思
李斌顯然不是一個物質享受者，在生活上極爲簡樸，除了愛吃粉蒸肉，幾乎沒有什麼愛好。
早在易車網2010年登陸美國紐交所時，已經財富自由的他依舊開着一輛二手的奧迪A6。
另外他堅決不買房，在與妻子王屹芝結婚後的6年裡，一直在租下的三居室裡生活。結婚前，王屹芝自己買了一個50平方米的學區房，是這個家庭唯一的房產。
這樣的人，是懂得延遲滿足的，他不想讓房子成爲一個成功的心理暗示，他還需要保持創業的激情和動力。
當年在北大讀書時，李斌很喜歡玩一款《三國志》的遊戲，選擇武將時，他總愛挑選一些名不見經傳的，比如馬超的父親馬騰。
他對這種習慣記得很清楚，把自己放在一無所有的位置，專門挑一個很慘的武將，帶着幾個兵，老少邊窮，從西涼開始打，看用多長時間能統一中國。
“我覺得這個好玩，這個難啊。”
蔚來大概會是李斌的終極挑戰。
但如今，停產的蔚來就像當初的易車，走到了一個命運叵測的關鍵路口。而李斌也再一次站到了懸崖邊上。
他的挑戰，仍在待續。
作者：我是Quasimodo，人稱小Q，尋些人，講他們的故事。圖源：網絡，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