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之問”真的無解嗎?而是在帝國時代有很多人不想它被破解
人在晚年的時候,都會不自覺地進入回憶和反省模式的。
霸氣側漏了一輩子的漢武帝也是如此。他爺爺和爹爹教給了他一個富庶安樂的國家,連年征戰之後,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了。民不聊生、國庫空虛、百業凋零、匪亂四起的狀況,讓漢武帝不得不以沉痛的心情寫下了《輪臺罪己詔》。所有的不對都是我漢武帝的事,與我的接班人無關,希望大家能繼續團結在下一屆領導班子周圍,把大漢建設好。
但當時太子劉據已經被害了,漢武帝最終選擇了幼子劉弗陵爲接班人。可劉弗陵當時年歲尚幼,根本沒法親政,所以漢武帝又在臨終前把輔政大權交給了霍光、金日磾、桑弘羊、上官桀、田千秋等人,由霍光擔任首席。
西漢進入霍光託管時期後,他的第一要務是什麼?是趕緊把大漢帝國從漢武帝那個快要崩盤了的軌道拉回來,要趕緊平息民亂、安撫民心、優化民生。你漢武帝確實是對天下人認錯了,可是認錯歸認錯,如果天下人遲遲見不到你們中央朝廷的實際行動,該爆發的還是要爆發。這玩意就跟高壓鍋似的,上氣到一定程度,就得趕緊關火、泄壓,不然真的會劇烈爆炸。
再加上霍光、桑弘羊等五人輔政小組其實也有很強的內部矛盾,老大隻有一個,有想法當老大的卻不止一個嘛。
所以,霍光便組織了天下大儒與當時朝野上的能臣名仕,針對財政大臣桑弘羊的國家經濟政策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討論會。咱們大漢目前民生狀況如此之危急,都是你桑弘羊力推國家壟斷、強佔民利所導致的。你桑弘羊是國家罪人,趕緊懺悔去吧!
桑弘羊也不是等閒之輩。我不擇手段地從民間撈錢是沒錯,但我撈的錢又沒有進我自己的口袋,都是替先帝和國家在撈錢,現在你們趁先帝不在了對我興師問罪有意思嗎?於是,桑弘羊不緊不慢地對滿朝文武、學者專家反問了三個問題,這便是著名的“桑弘羊三問”。
第一問:國家運轉需要鉅額的財政開支,光靠農業稅賦根本不夠支撐國家正常運轉,如果不執行這些經濟制度 ,不讓國家在一些重大經濟領域形成國家壟斷,所用之錢從哪裡來?
第二問:一旦國家遇到戰爭、出現災荒等緊急事務,國庫卻空空如也, 如何應對這突發的緊急事件,到時候該怎麼辦?
第三問:如果中央在財政等各個方面不對地方形成壓倒性集權優勢, 一旦地方勢力膨脹起兵造反, 國家出現戰亂,又該如何應對?
這三個問題被拋出之後,原本氣勢洶洶的聲討者頓時啞口無言、面面相覷。爲啥呢?因爲桑弘羊是把國家利益和命運頂在最前面,聲討者都是大漢的臣民,如何反駁?
歲月變遷,朝野興替,經過上千年的歷史長河,帝國時代一直也未能找出回答桑弘羊之問的最佳答案。若國家不與民爭利,光靠輕徭薄賦,國家的財政就不夠充實,就沒法應對那些無可預料的天災人禍。如果國家不能很好地爲黎民百姓遮風擋雨,政府的權威和地位就會變得極其不穩固。關鍵是,如果國家不強行抽取民脂民膏,社會財富也會被一些地方特權階級、士族門閥給集中控制了,進而對中央政權構成威脅、甚至顛覆。
所以,咱們可以看到帝國時代自此進入了一個死循環,中央政權爲了集權不斷把利益抽血的管子往下插,插到一定程度之後,社會就自下而上地開始反圍剿,於是中央集權就會被削弱,然後地方權力和資本開始膨脹,最後國家陷入戰亂……
像這種事情,其實就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的問題;就是應該讓誰去吸老百姓的血的問題;就是“人終究要死,死在誰手裡、怎麼死不重要”的問題……所以,正是因爲這種邏輯設定,讓人感覺“桑弘羊之問”根本無解。
那麼,“桑弘羊之問”到底有解還是無解呢?其實是有解的!情花之毒,七步之內必有解藥,這世界怎麼可能有無解的毒藥呢?萬事萬物都是相生相剋的,這不科學嘛!
但是,桑弘羊的確是很聰明,他在提出自己的三個問題時,其實已經限制所有作答者的階級立場,所有有限空間作業。站在官位主義的階級立場,它確實無解。桑弘羊這麼做都是爲了國家,你們怎麼反對?怎麼駁斥?難道你們要做亂臣賊子嗎?這個套有點類似於:現在的一些小年輕戀愛,女的問男的,愛是不是要傾盡所有?所以我是不是可以以愛的名義要求你做任何事情?你不答應就是不愛我!
但如果我們能回到“民本思想”的立場上來,“桑弘羊之問”就不難解答了。國家的核心和底色是什麼?是人民!所以不應該是國家利益建立在剝削人民的基礎上,而是國家保障人民的利益,人民再反哺國家的強大。
誰解決了“桑弘羊之問”的問題呢?我們偉大的教員,解決的思想就是“人民民主專政”、“爲人民服務”等等。
爲了幫助大家更加透徹地理解“桑弘羊之問”背後的邏輯漏洞,咱們一問一問地來重新梳理一下。
第一問,國家不搞經濟壟斷,國家財政就入不敷出怎麼辦?咱別的不說,就拿漢武帝以前的歷史來說一說吧!文景之治是怎麼來的?漢文帝、漢景帝兩朝,國庫很多串錢的繩子都爛了,那是怎麼做到的?他們可沒搞什麼壟斷經濟哈!
第二問:一旦國家遇到天災人禍急需用錢怎麼辦?咱也舉一個例子,商鞅變法的秦國其實是反商業貿易的,它是怎麼做到“奮六世之餘烈而一統天下”的。如果一個國家或政府,真的深得民心,其實不會憂慮要用錢時沒錢之類的問題的。恰如我們今天很多窮人天天在講什麼要儲存足夠的養老金,但真正的富人卻很少因此而焦慮。
第三問:如果中央不把利益大餅拽在自己手裡,怎麼去壓制地方政權?這個就很好理解了,說明桑弘羊是把中央和地方預設成了敵對防範關係了,所以要用絕對實力去碾壓,這沒什麼問題。但關鍵是,你壓得住嗎?或者你能永遠壓得住嗎?你既然可以用抽血的方式來壓制地方,地方會不會用怨恨的態度來抵制你呢?
所以,“桑弘羊之問”根本不是什麼邏輯無解,而是本位主義無解。給你限定一個角色、一種身份、一個立場,很多問題確實就沒有太多選擇和答案了。
“桑弘羊之問”爲什麼在帝國時代、封建時代都沒辦法解答?其實就是那些作答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在統治者的角度去思考這個問題,他們在突出統治者利益的同時,忽視了底層百姓的利益,怎麼可能給出合理的答案呢?
“桑弘羊之問”無解的背後,其實是一個隱性的巨大社會問題。咱們要學會去思考是什麼樣的人在希望“維持原判”。
咱還是用類比的方式來解說一下。
就好比一個公司,公司領導說要榨取基層職工的剩餘價值,然後方便集中力量辦大事,並且基層員工收入變高、生活變得富裕之後,就不方便管理了……這種理念有沒有道理呢?肯定是有的,而且目前大部分公司都是這麼做的。
但是,咱們去想一想,宣揚這種公司利益分配製度的會是誰?一定是公司的公司的中高層管理者。因爲他們的收益跟公司的發展和命運契合度、相關性會更高。公司發展越穩定、越進步,他們的既得利益就會水漲船高且更有保障。
作爲食物鏈底端的基層員工呢?實際上是受害者,但是會被引導爲“要講格局、要有覺悟、要有情懷、要有擔當、要懂奉獻……”
這就是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桑弘羊和那些批判桑弘羊的大臣、大儒其實都是站在帝國管理者的立場,或者是帝國的既得利益者的立場,去討論“桑弘羊之問”的,所以纔會顯得“桑弘羊之問”無可反駁。問題的主體被轉換了唄!
如果從底層百姓的角度去看,其實“桑弘羊之問”是非常荒謬的。你國家如果真的善待了底層百姓,當國家遇到了外族入侵時、遇到天災人禍時、遇到了財政危機時……咱們勤勞善良的兒女會視國家安危而不顧嗎?歷史以來,國有疑難,不都是咱們華夏兒女有錢出錢、有人出人而共度時艱的嗎?但是不管我們懷着一顆怎樣的赤子之心,在你們那些上位者的心裡,我們都是不能過得太安逸的,因爲你們懷疑我們一旦過得太安逸了就不會忠君愛國了,這真的禮貌嗎?
咱們底層老百姓在很多情況下都會聽到“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句話,如果上位者真正做到了這一點,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像桑弘羊這樣的人,其實只做到了前半句,後半句幾乎就放任自流了。你們把民脂民膏收集到中央,沒問題,但你們真的用於造福社會了嗎?你們真的關心過社會的循環發展嗎?恐怕絕大多數的民脂民膏都用來給帝王家和士大夫們慾望買單了吧!
咱們現在有很多朋友,看問題也好、看歷史也罷,喜歡習慣性地停留在表面,然後不明覺厲地去與人爭執,這其實真的沒有必要。因爲各花入各眼,不同的人看到歷史和生活鏡像是不一樣的。
爲什麼很多人都說“桑弘羊之問”無解?是他們在替當權者說話,站在當權者的角度,“桑弘羊之問”確實光榮正確偉大,自然無解了。但是,爲什麼到了教員那裡就有解了呢?因爲只有教員這樣的人才真正做到了“爲人民服務”。
君子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無完人。你怎麼說“財富集中”是合理的都沒用,關鍵要看你怎麼做?你真的把從民間搜刮的民脂民膏用到你所提出的問題上去了嗎?
所以,當下很多慈善基金其實也是這個意思,他們所宣傳的宗旨和意願其實都是好的,但關鍵是那些收集到的資金真的用到他們所承諾的地方去了嗎?
別說什麼“桑弘羊之問”了,幾乎所有既得利益者、精緻利己主義者都能提出什麼類似於"桑弘羊之問"的反問。
朋友們,最後說一句話:規矩不是不能破,而是能破的人不想破、想破的人不能破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