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祖嘉／保留盈餘課稅？一直拔毛當心鵝飛走
▲「所得稅法」修正案三讀通過，儘管綜所稅大減，但工商界對於保留盈餘仍需課稅很有意見，頻呼籲應取消課稅，否則將影響企業根留臺灣投資意願，紛紛出走海外。（圖／視覺中國CFP／合成圖）
在朝野兩黨爭議下，立法院終於通過這一次的租稅改革方案。其中有幾個主要的改變，包括：把兩稅合一制度取消、提高各項扣除額的金額、調降個人所得稅的最高稅率、調高企業所得稅、及對股利所得采分離課稅等。由於調整項目很多，不論是個人或企業應該都會受到這次稅改影響，所以國人對於稅改內容非常關注。
一般來說，租稅制度是讓政府能透過租稅向人民徵稅，纔有錢或資源處理各種公共事務，雖沒人喜歡把錢繳給政府，但租稅制度是必要之惡，無論是誰都必需接受。然而，政府在取得一定稅收的條件之下，一個良好的租稅制度，應需同時符合「公平」與「效率」原則。所謂的「公平」原則，包括「水平的公平」和「垂直的公平」，前者指同樣所得的人，應繳納同樣的租稅；後者指高所得的人，應該繳納較多的租稅。而「效率」原則，則包括租稅成本應該愈低愈好，更重要的是，決定租稅制度時，也該考慮其對經濟成長可能產生的影響。從另一角度來看，就是租稅收支是政府重要的財政政策之一。
在這次立院通過的稅改內容當中，已對「公平」原則產生兩種不同的影響：首先，由於大幅提高各項扣除額的金額，包括薪資扣除額從12.8萬元調整到20萬元、標準扣除額從9萬元調高到12萬元、身心障礙扣除額從12.8萬元調高到20萬元及幼兒學前教育扣除額從2.5萬元調高到12萬元等。由於這些扣除額對每一位報稅的家庭都有效，因此符合「公平」原則。此外，由於調整幅度不小，所以大多數報稅家庭應該皆能享減稅。但另一方面，財政部把個人所得稅最高級距的稅率從45％調降到40％，這對最高所得家庭同樣是有利的。
然其中最不公平的修改，就是把股利所得從綜合所得中分離出來課稅。新的規定分成兩部分，可供股利所得者自由決定，其中A案採合併課稅，可扣抵稅額爲股利乘以8.5％，同時可扣抵稅額上限爲8萬元；B案爲分離課稅，採單一稅率28％。然依我國目前稅法規定，可課稅所得淨額超過1,031萬元時，其所得稅率爲45％，不論其所得來源是薪資、股利或其他所得。
再從財政部過去的所得來源分析，臺灣所得超過1,000萬元的高所得家庭中，其最主要的所得來源都是股利所得，假設一個家庭其原先股利收入爲1,000萬元，他必需繳納450萬元的所得稅；而今分離課稅後，他必會採用上述B案，因此，他所繳的稅將減少爲280萬元，換言之，分離課稅後，他可省掉170萬元的所得稅！其實這些高股利收入家庭的所得，可能遠遠超過上述所得，他們省下來的稅，更將會遠超過上述案例，當然也遠超過其他家庭能省下來的稅，也因此股利分離稅，是這次稅改中最不公平的部分。
▲這次全民稅改除了調高扣除額部分對中低收入者有「照顧到」，但股利所得分開課稅卻不符合公平原則。（圖／記者陳明仁攝）
再說，對臺灣極少數薪資所得超過1,000萬元的人來說，包括企業的CEO或是演藝界人士，他們想要賺到1,000萬元必需非常努力，但他們卻必需支付400萬元的所得稅，遠超過股利收入者所必需支付的稅賦；而高股利收入者則是坐在家中什麼事也不必做，就能等着分派股利，卻又可享有效低的效率。也因此不論從什麼角度來看，「股利分離課稅」都是非常不公平的，我們不知道爲什麼這一次民進黨政府要極力推動此項改革，唯一可能的解釋，就是其背後有大金主要求此種修改的壓力，否則很難想像政府會做此變革。
至於稅改的效率及對經濟成長的影響，主要得看稅改的稽徵成本，以及對於企業投資將造成何種影響。在稽徵成本方面，這次稅改把原先的兩稅合一制度取消，這是正確的，不但符合國際潮流，更能減少許多的稽徵成本。但若從這次稅改對於企業投資的影響，我們卻會發現對經濟成長而言同樣非常不利。首先，這次稅改把企業的營利事業所得稅率，由原先的17％調高到20％，這是很值得商確的調整。因爲最近從美國開始，全球許多國家都在調降營利事業所得稅，希望藉此吸引企業進行更多的投資，甚至可以吸引更多外資到該國投資。可我國近幾年國內投資乏力，外人投資也大幅減少，現在政府卻要提高營利事業所得稅，時機上明顯有問題。
另外一個長期被企業詬病的，就是保留盈餘稅。這次政府把保留盈餘稅由10％調降到5％，雖略有幫助，但對於企業是不夠力度的。因爲從理論來看，企業賺到錢時，會被政府課徵營利事業所得稅，這是正常的，但企業在繳納所得稅之後，其資金要如何使用應是他們的自由，爲何還要對保留盈餘的部分課稅？這是很不合理。
更重要的，就是企業繳稅後，有些會考慮把部分利潤保留下來，供未來投資之用，這對於一些高科技企業來說尤其重要，因爲投資代表因應未來科技進步的需求。然而，政府降低了保留盈餘稅，也會同時降低企業把盈餘留下來的誘因，如果企業沒有保留盈餘可用，不僅投資可能減少，對於競爭力亦會有很大影響。也就是說，從鼓勵企業進行研發及投資的角度來看，政府根本就不應課保留盈餘稅，應利用這次稅改機會，把保留盈餘稅整個拿掉纔對。
最後，這次稅改中，除了調高扣除額的部分值得鼓勵外，對於股利所得改採分離課稅是完全不符合公平原則的；另外，在效率與對經濟成長影響方面，一方面提高營利事業所得稅，一方面仍對保留盈餘課稅，這對企業投資和經濟成長都是不利的。總而言之，這次的稅改內容可說是不及格的！
●林祖嘉，前陸委會副主委兼臺港經濟文化合作策進會董事長、前國發會主委，主要研究專長領域包括兩岸經貿、住宅經濟與應用個體，現爲政治大學經濟系教授。以上言論不代表本網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的聲音與觀點，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