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看世界》酷愛綠地和野餐的伊朗人
我去伊朗也是機緣巧合,本來到了土耳其,繼續往歐洲走就行了,但我在格魯吉亞,亞美尼亞還有土耳其遇到的伊朗人還有極力推薦我去伊朗的人,讓我改變了主意,於是掉頭往東,從伊斯坦堡飛抵德黑蘭。在格魯吉亞的時候,新加坡人Alex推薦我去伊朗,他說伊朗人太好了,他的伊朗朋友當時和他說,你趕緊來,趁美國炸我們之前。
我也想回去,趁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之前。循着記憶,寫下一些東西。
抵達德黑蘭是凌晨之後,遊客多是德國人或者法國人,這些令人羨慕的年輕人出現在世界各個角落,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最終還是屬於德國和法國中產家庭子女的。入境被要求買16歐元的保險,看得出伊朗嚴重缺外匯。護照上不會留下任何入境和離境的痕跡,爲了避免給遊客以後到訪其他國家比如以色列和美國造成麻煩,可是遊客還是不多,更多人並不是擔心去了伊朗之後會如何,在去伊朗之前就已經是各種擔心了。
從機場乘坐第一班輕軌到德黑蘭市,在地鐵線路圖前邊困惑,一個伊朗阿姨用英語問我需要什麼幫助麼?然後帶我進地鐵站,給我指哪一站下車,之後就分開了,她從另一個門上地鐵,我才意識到她要去女性專用車廂,從下飛機的時候看到女性們匆匆綁上頭巾到現在看到要和她分開在地鐵不同的車廂,我確信我來到了真正的「信徒的國度」。
她說她來機場送她女兒和女婿,他們飛回德國,看得出來她很驕傲。後來在伊斯法罕的一個商店買東西出來之後,一對伊朗夫婦過來問我們(我和兩個法國人在一起),他們的女兒想和我們說話,可以麼?我們說當然沒問題。兩個非常漂亮的伊朗小姑娘過來用稍微結結巴巴的英語和我們交流,說她們在學德語,想去德國。和鄰國土耳其一樣,從19世紀末開始,伊朗也和德國有很強的聯繫,這也是二戰中英國和蘇聯出兵伊朗的原因之一。
地鐵車廂空蕩蕩,對面一個男人在睡覺,後來知道他是在伊朗讀書的伊拉克人,並不會說波斯語,我中途也睡着了,他把我喊醒,說你的站到了。
六月中的德黑蘭,上午九點的陽光就已經開始鞭打城市,擡眼就能看到北邊的厄爾布爾山脈,透過德黑蘭污濁的空氣,能看到山頂上的雪蓋,愈發讓人覺得城市酷熱難忍。
熟悉了城市之後,白天就儘量躲在室內,比如在國家博物館和旁邊的Malek博物館裡消磨了大部分時間,這個國家也有足夠多的歷史和文化財富來留住參觀展覽的遊客。出了室內就直接曝曬在陽光下,公園裡有不少躺在樹蔭草地和長凳上休息的伊朗人。在伊斯法罕的時候,我也躺在公園的草坪上睡着了。
伊朗人酷愛綠地和野餐,車的後備箱裡常備着毯子,找到一片草地就抖開,尤其是漫長而涼爽的夏夜,路邊,河邊都坐滿了野餐的伊朗人。圍坐下來,帶了火竈,煮茶,咬着一顆一顆方糖喝下去,切開西瓜或者分享其他水果,還會有在伊朗常見的麪包(漢語語境的話更像是餅一類),Sangak或者lavash,在上邊抹了蜂蜜或者乳酪吃。在伊斯法罕的扎因代河河岸邊,下午暑熱剛退,伊朗人就一個家庭一個家庭地鋪了地毯坐下來,凌晨之後他們都還在。伊朗人的晚飯十點都不一定能吃得上,這可能是他們消磨夏夜的方式。
在克爾曼沙赫,阿瑪爾(Amar)帶我去見他的朋友,我們就在一條主幹道路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阿瑪爾帶了麪包,他的朋友帶了野營用的小竈,問我們喝咖啡還是茶,還帶了雞蛋。伊朗人常用麪包配着攤好的雞蛋吃,當然如果有番茄在,還可以做更正宗的伊朗煎蛋,像中國的番茄炒蛋,但他們先炒番茄,切得更細更小,然後直接打蛋進去。
十二點必須回家
我們旁邊還有一個在野餐的大家庭,三條毯子拼成,大概有十幾個人,小孩子在旁邊跑着玩,大人們在抽水煙。我們在那個夜晚聊得很開心,阿瑪爾的朋友讓我和他去伊朗西北部一起爬山,我說我怕你我把綁架到阿富汗,可是十二點很快就到了,他的伊朗女性朋友必須要回家了,這是規矩,她們把頭巾重新紮好,覆蓋着美麗的頭髮,不得不離開了,像灰姑娘一樣。
到了週末,伊朗人會有更好的避暑消夏方式,他們會開車到山裡。伊朗的兩條大山脈,厄爾布爾和扎格羅斯,一橫一縱穿越伊朗,很多伊朗人都和山有親近的條件,今天伊朗還有很多山地遊牧民族,在鼎盛的阿契美尼德王朝時期,即使建造了偉大的波斯波利斯,古波斯人還是有遊牧民族的習慣,國王的行宮不止一處。
河道兩邊全在野餐
哪怕海拔高一點點,山裡的溫度就足以讓人幸福了,況且還有成片的綠蔭,和汩汩而下的山泉。到了山裡,就暫時忘記了炎熱和土黃色的伊朗。在設拉子,我和朋友們到郊外的一個山裡,順着河道往上爬,兩邊全是在野餐的伊朗人,像是參加一個盛會一樣。
有了一整天時間和閒情,伊朗人會用石頭堆起來一個竈,一家人在旁邊把醃好的雞肉串起來,父親或者兒子生了火,然後燒烤中東地區常見的kebab。小溪裡漂着很多西瓜,暫時冷藏在那裡。一些家庭帶了樂器,演奏起來的時候,旁邊的人跳起了舞,伴隨着歌聲,設拉子的朋友說,他們在唱海啊海啊,他們是從南邊波斯灣過來的人。和其他中東人一樣,伊朗人還會嗑瓜子,這和中國人也像,西方人理解不了的東西。我們在旁邊看着,熱心的伊朗人送過來一些烤肉還有瓜子給我們。
(《走進伊朗》之二)(李鏡合/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