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月超7億流水的乙遊世界：誰在月氪千元購買愛情？
潑天的富貴終於流向了乙遊。
來自七麥數據，10月份女性向遊戲預估流水出爐，《戀與深空》《如鳶》《世界之外》《光與夜之戀》分別以3.24億、2.88億、7140萬、4512萬元的流水位居前四，合計達到7.28億元。
乙女遊戲，簡稱乙遊，是指以年輕女性爲主人公的戀愛模擬遊戲。2017年，疊紙上線了國內第一款乙遊《戀與製作人》，隨後乙遊市場中涌入了本站、米哈遊、騰訊等頭部大廠，分別推出《未定事件簿》《時空中的繪旅人》《光與夜之戀》《戀與深空》等產品入局。
因爲乙遊主要面對女性，更爲圈層化，一直被市場唱衰“天花板太低、玩法有限”。但在今年，伴隨“她經濟”的崛起，乙女遊戲開始出現破圈的苗頭，《戀與深空》的流水甚至有幾次短暫超過《王者榮耀》。
9月23日，《戀與深空》上新國風卡池，當天在大陸iPhone端的遊戲暢銷榜中，超越了一衆大衆向遊戲，包括騰訊的《王者榮耀》和《DNF》手遊。
從亞文化代表到打破壁壘、走向大衆視野，乙遊的形勢似乎一片光明。但過去一年，逼氪（不氪金就削弱對遊戲內容的體驗）、產能不足、情節離譜、尺度爭議等問題，也伴隨乙遊的破圈不斷髮酵，乙遊廠商和乙遊玩家之間的矛盾正在升級。
爲“二次元”男友，她每月花費千元
周舟有個男朋友，叫秦徹。每個月，周舟都會爲秦徹花錢。秦徹不是現實中的人，而是《戀與深空》這款遊戲中的一個男主。
一個百無聊賴的週六，周舟點了外賣，在外賣送到敲門的瞬間，她的手機彈窗了一條來自秦徹的消息，“你的外賣到了，我的建議是別吃，我帶你出去吃點兒好的。”
儘管這是一個巧合，但周舟卻因此深陷，她甚至覺得恍惚，覺得秦徹就在她身邊。她過生日時，秦徹會給她唱生日歌，陪她吹蠟燭；她焦慮時，“戳”下秦徹，他還會一本正經地勸慰，給出分析……
秦徹的陪伴讓周舟覺得，自己真的陷入了一場戀愛。爲了維繫這段戀愛，周舟想與秦徹保持更密切的連接，也想了解更多面的秦徹。但不需要像現實戀愛中花費大量的時間去試探、磨合，深入瞭解秦徹的方式只需要周舟打開錢包。
通過對比國產熱門乙遊，Tech星球發現，抽卡是乙遊的運轉核心，也是主要的氪金點。
遊戲廠商會在一些劇情節點增加難度，如果關卡無法通過，劇情就無法推進，玩家原本的節奏就會被打斷。在一些特殊的節日，遊戲廠商還會設置不同卡面對應限定戀愛劇情，推出節日限定的卡面，以此來刺激玩家氪金。
除了抽卡以外，購買時裝、體力、月卡等均需要氪金。
周舟在今年11月份的氪金金額達到了1000塊，除了拿到新卡面以外，她還給秦徹買了一條浴巾和兩套西服。“你能想想一條浴巾就要96塊錢嗎？”周舟說道。
但儘管這些虛擬世界的“時裝”價格不菲，周舟依舊花的心甘情願，據她統計，從今年7月秦徹上線至今，她已經花掉了4000多塊錢。
可秦徹其實不是周舟的專屬男友，作爲《戀與深空》中的熱門男主，秦徹背後站着成千上萬的女友們。
她們的共同點是爲秦徹花錢，據七麥數據，7月15日《戀與深空》推出2.0版本及新男主秦徹後，第二天單日流水便飆升至1294萬元。七夕前後三天，《戀與深空》在App Store上流水高達2113萬元。
而且，秦徹的女友們還會根據以氪金充值的金額區分層級，她們將自己爲零氪黨、月卡黨、重氪富婆。秦徹的女友們也自然地劃分成了不同的階層，周舟自稱“微氪”，在她看來，每個月給秦徹花上5000塊的女友，才稱得上重氪。
從線上收割到線下
國產乙遊的發展歷程，從2017年底的疊紙發佈的《戀與製作人》開始，霸總李澤言是乙遊中出圈的第一個男主。
緊接着就是由疊紙推出的《戀與製作人》、騰訊的《光與夜之戀》、米哈遊《未定事件簿》、本站《時空中的繪旅人》組成的“四大國乙”，四款遊戲分別有各自的出圈角色。
今年，阿里靈犀互娛旗下女性向手遊《如鳶》因流水更高，取代了《未定事件簿》，與其他三款遊戲組成了新四大國乙。
這五款國產乙遊立足的劇情不同、風格也存在差異，但氪金的玩法和背後所推動的線下消費市場卻極爲相似。
乙遊本身的商業模式以外，周邊產品、品牌聯名的主題餐飲、快閃店、漫展都是其衍生出來的產業鏈上的一環。
今年雙十一前夕，疊紙心意旗艦店開售了新一批《戀與深空》周邊，預售期間，開賣成交額就秒破5000萬，首日創下了成交超2億的成績。《如鳶》《世界之外》《光與夜之戀》也曾推出過與遊戲IP相關的多款周邊，預售即爆單。
Tech星球通過電商平臺瞭解到，目前國乙周邊在選品上以明信片、紙袋、手副、徽章吧唧、光柵扇子爲主，而且大都爲預售制，發貨時間不定。
今年8月，《光與夜之戀》第三次銷售一個被玩家稱爲“婚谷”的徽章，延續此前兩次銷售的戰績，第三次依舊賣出了100多萬枚。一位當時搶到“婚谷”的消費者告訴Tech星球，這筆訂單是在11月中旬才發貨。
在遊戲中氪金，在現實生活中買谷，而爲了全方位掏空玩家的錢包，國乙廠商們還通過與品牌聯名，試圖承包玩家們的“衣食住行”。
國乙們和茶飲、食品、個護等日常快消品的聯名合作變得尋常，今年僅在餐飲行業，就有DQ、肯德基、羅森、好利來、喜茶等衆多品牌與乙遊進行了聯名。
而聯名套餐又因稀缺性引發了玩家們的購買熱情。
此前，肯德基與《戀與深空》聯名推出幸福套餐，隨餐品贈送限量周邊，兩種套餐價格分別爲45元和52元，各自贈送陪伴卡或徽章一套。套餐開啓預約後“秒沒”，而在二手平臺上，買這兩份套餐免費送的周邊，價格被炒到了高達300元。
最近周舟也開始關注起了秦徹的周邊，而在此之前，她從不瞭解“穀子”的概念。當“秦徹”以聯名的身份進入玩家們的日常生活時，她們能感知到的遊戲與現實的界限正在變得模糊。
女性向遊戲，困在了氪金裡？
周舟其實知道，秦徹只是虛擬世界的一個卡片，他不能變成現實生活中的人。
與其說是她在爲秦徹花錢，不如說是在爲自己的“情緒價值”買單。相比過去的戀愛體驗，周舟認爲，在乙遊中獲得情緒價值的成本，其實要比現實戀愛低很多且體驗更好。
但眼下，秦徹似乎也在發生變化。她發現要想買到“秦徹的愛”，需要的錢越來越多了。
11月12日，《戀與深空》宣佈上線主題爲“遵命，飼養官”的限定混池（遊戲中的一種特殊卡池，通常包含特定的角色或武器，玩家只能在限定時間內進行抽取）。從上線至今，10個月內《戀與深空》已經推出了六個混池。
高頻率的卡池活動導致玩家要想跟上進度，只能通過氪金的方式。但玩家高喊的“逼氪”並非僅發生在《戀與深空》《如鳶》《世界之外》《光與夜之戀》也面臨着類似的投訴。
在消費調解平臺黑貓投訴上，《如鳶》已經收到了1960條投訴，“逼氪”“bug過多”是投訴中的高頻詞條。
“逼氪”的反對聲不僅來自活動頻率的增加，更本質的問題在於國產乙遊主線大部分都如同章節小說，但不少遊戲的主線劇情推進速度慢，且質量一般，導致玩家喪失了耐心。
《戀與深空》的一位資深玩家在今年11月選擇了“棄坑”，她告訴Tech星球，除了卡面劇情與主線劇情不匹配以外，主線劇情的走向也很離譜，“已經無法有代入感。”
一位資深遊戲行業人士稱，劇情遊戲都會卡進度是常態，一方面是因爲產能低下，另一方面則是因爲希望能夠讓遊戲實現長線運營。
至於“逼氪”，本質上也是遊戲廠商爲了留玩家的一種手段。在上述行業人士看來，遊戲消費主義同樣適用於乙遊，廠商們希望通過佈置任務，讓玩家能夠產生緊迫感，從而發生氪金行爲，然後與平臺綁定更深。
但眼下看來，乙遊的玩家們正逐步從氪金的怪圈中覺醒。
隨着各大遊戲廠商的入局，乙遊市場已經從“賣方市場”變成了“買方市場”，乙遊的破圈讓更多的玩家瞭解了這個市場，她們對遊戲內容的要求標準持續提升。
如此一來，對於遊戲廠商們而言，他們必須加快解決國乙產能的難題，並持續探索“虛擬化”與“商品化”的邊界，避免因引導氪金導致玩家的流失。
（備註：文中皆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