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訊／李焜耀 對得起兄弟，對不起股東
文／吳智基《財訊雙週刊》友達的反托拉斯案，因李焜耀的堅持，把公司的財務及資源和美國司法對賭，換來的卻是五億美元罰金與老戰友的牢獄之災。這個結局，李焜耀雖說是爲了不忍老戰友，然而最苦的是相信李焜耀的小股東們，全部慘賠。今年的九月十一日，是李焜耀的六十歲生日，但這個生日，他過得很低調，也很忐忑不安。因爲，十天之後的九月二十一日，友達面對美國司法部以《反托拉斯法》起訴、經陪審團宣告有罪的案件，被加州聯邦地方法院正式裁罰，友達被處以五億美元罰金，兩位左右手陳炫彬及熊暉則各判三年徒刑。
這個判決，比起其他沒有進入判決、早就自行認罪的公司，例如奇美電、南韓樂金面板等，罰款金額高出一倍多，也成爲美國反壟斷判決中，單一企業最高罰款的案例。
這已不是李焜耀人生的第一次挫敗，其實，最近幾年，李焜耀的明基友達集團，可以說是衰事不斷，從明基併購西門子手機事業部，賠了近三百億元，讓明基從此成爲雞蛋水餃股，再到明基內線交易案，折損當年的財務長遊克用，還讓他在看守所裡被羈押了五十多天。
更令人惋惜的是，最近一年內，集團內的投資大將陳榮宏、品牌高手王文燦，竟然又因爲從事飛行傘及騎腳踏車等戶外活動而意外身亡，接連而來的不幸，對李焜耀來說，宛如是連續的重擊。
如今，考驗一個比一個更大。因他堅持而告上法院、要爲團隊爭清白的面板反托拉斯案，努力兩年後，換來的仍是一個比同業更差的結果──集團中最重要的幹部陳炫彬、熊暉與陳來助等人，都因而被迫滯留在美兩年，終獲宣判後，陳炫彬與熊暉還得面臨三年的牢獄之災。
這個結局，不僅李焜耀無法置信，股東也都很難接受。其實，這兩年多來，最苦的就是相信李焜耀的股東，佳世達的股價跌到七元以下，友達也在十元面額浮浮沉沉，明基友達的市值僅剩不到一千億元，與過去高峰時超過五千億元相較，縮水超過八成，讓過去看好李焜耀的股東全部慘賠。
李焜耀的成與敗，其實都來自他的個性。他有浪漫的情懷，對內，他執着細節，廠區內的樹木該怎麼種都親自參與、帶着大夥上山下海、騎腳踏車環島，還經常自掏腰包買書送給大家；對外，他關心臺灣社會與土地，下田插秧、贊助老農、關心深山原住民、教導偏鄉媽媽電腦課程。
這種充滿理想色彩的性格，有別於臺灣大部分以代工形態爲主的企業ＣＥＯ，也使他對發展品牌有特別的執着，加上他敢衝、敢賭，從不服輸的拚勁，也表現在他的事業佈局永遠都比別人早一步。例如，一九九三年他就率先投入手機研發，九六年投資面板廠，○一年更自創BenQ品牌與老東家宏碁叫陣。在資訊產業景氣大好的階段，這些投資也都搭着順風車，曾經讓他風光一時。
但是，當資訊產業步入成熟期，一路踩油門的李焜耀，開始面臨一連串的考驗。仔細觀察李焜耀的真正問題，就是缺乏對現實的關照，執行力大幅落後他的理想與使命。
併購失利的教訓！太習慣成功 警覺性不足
例如，明基切入手機產業時，比當時南韓三星晚一點，相較於三星決定做手機，先在美國進行大規模的市場調查，做出厚厚幾大本的消費者研究報告；但明基當時做手機，與臺灣大部分企業一樣，只着重在手機功能等工程問題，把重心放在如何量產手機的技術上。
然而，經營品牌重點在於瞭解市場及消費者，臺灣大部分品牌都沒做到這一點，李焜耀雖然有企圖心做品牌，但對市場輕忽，並未真正接觸、瞭解消費者，成功機率當然低。
至於李焜耀對反托拉斯案的堅持，更可看出他的個性。不少人私下叫他「李大膽」，所謂「有四成把握就出手」的特質，即使明知情勢不可爲，但仍要爭到底。
由於許多面板同業都已紛紛認罪，看着同業高階主管陸續赴美服刑，李焜耀多次在內部討論時強調，「其實那些認罪的廠商，也不是真的認爲自己有罪。那麼既然沒罪，又爲什麼要自願被關？友達就是要據理力爭！」
友達堅不認罪，而且與律師溝通的過程當中，李焜耀態度明確地強調，「寧願繳罰金，也不要主管白白受牢獄之災。我怎麼忍心讓他們去關？」大哥性格，讓他不願意見到老戰友受委屈，所以做了一個與其他業者完全不同的決定。
一位同業就說，「李焜耀決定打到法院，把公司的財務及資源都賭進去，損失可能更大，這個決定，對得起他的兄弟，但對不起廣大股東。」（全文詳見財訊雙週刊40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