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阿南朵:感覺內心舒適,你本來就是自由的
想到「自在」這個主題,腦海裡冒出了幾位大師的身影,經過一番沈澱,阿南朵的笑容一再浮現我的眼簾,於是,《魅麗》決定在二Ο一二開春之際,邀請這位年過六十五的現代女性來跟我們分享她「自在」背後的精神與價值。
十多年前第一次踏入印度《普那國際靜心中心》時,迎賓區播放着社區的短片,當時我的眼光就被影片中站在奧修身旁的阿南朵吸引,她燦爛的眼神及笑容多年來一直深印我心。今早,我們約好共進早餐,她就坐在我面前,回想起許多以往普那社區的美麗光景,我倆笑得開懷。霎時,好像回到了當時的輕盈,吸允着空氣裡喜悅、祥和、自在的氣息與氛圍。
《普那靜心中心》是個充滿禪意的藝術村,處處交織着不同種族與文化的融合,如果不是心靈上的共同追尋,要把差異甚大的各種民族放在同一個環境裡共創共榮,實在不容易。在那兒,人們強烈渴望尋找到和平相處之道。
由於這幾年跟阿南朵往來較爲頻繁,深刻感受到她難能可貴的修爲。有些故事讓我看到她的誠實與真誠…
奧修在印度與甘地、佛陀等人並列爲改變印度命運的十大人物之一。這位靈性大師,奧修往生之前,曾親自宣佈阿南朵爲他死後的唯一「靈媒」,可以想像,頂着這樣的殊榮,她大可終生受惠,永遠待在全世界最著名的國際靜心中心,住在大師生前別具意義的「老子屋」接受供奉。但是,她想了想,收拾起行囊,決定告別那些神秘色彩,離開社區。近幾年來也只是偶爾回去敘敘舊罷了。她選擇過平凡的生活,自己買菜、洗衣、打掃、賺錢。
再則,當人們敬畏或好奇地問她關於身爲奧修「靈媒」的感想時,她總是一派豪爽地說:「我覺得這是奧修跟我開的一個大玩笑,直到今天,我還未曾聽到他跟我說任何話,更別說要我轉達什麼了。」她謙遜地對我說,她覺得這應該是因爲奧修非常瞭解她的個性,知道她不會裝神弄鬼,才把這樣的頭銜安插在她身上。當時,的確有很多人跑來跟她說奧修託夢,或給他們什麼訊息有的沒的,但阿南朵總是迴應說:「奧修生前從來不告訴別人該做什麼,你覺得死後他還會管這麼多嗎?」可想而知,大師過世後,有多少人想藉他之名招搖撞騙。爲了杜悠悠之口,看來奧修這招還挺管用的。
阿南朵求學時成績優異,畢業後順利考上律師資格,在職場上有相當傑出的表現,但外在的成功並沒有爲她帶來心靈上的滿足。於是她結束了婚姻、離開原有的工作,去到印度,因緣際會擔任起奧修的私人秘書長達十五年之久。她目前定居義大利,常年在世界各地帶領課程及演講。
她單身,膝下無子嗣,然而這對她來說卻毫無遺憾。東方女性承受了太多無形的枷鎖,今天就讓我們貼近阿南朵的世界,聽聽她的自在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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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佩霞:這個年代,很多做父母親的雖然育有兒女,卻也不想仰賴子女過生活,他們希望能活出爲人父母的尊嚴,在獨處中享受快樂的生活品質;從另一方面來看,許多人常常就是因爲不知道如何在獨處中保有幸福感,所以就必須倚賴子女或配偶以尋求慰藉。當這種需求太過強烈的時候,就會造成彼此之間的困擾與負擔。請你談一談你如何學習獨處?對於單獨一個人,你的經驗如何?
阿南朵:獨處是一件非常美的事情。不過,人只要一想到單獨一個人,通常都會害怕,所以人們終其一生過着忙碌的生活,想盡辦法讓自己保持在社交上的活躍,目的就是爲了要躲避這種心理上對單獨的恐懼。
當一個人什麼都不做,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只能面對自己的生命。這時候,很多不舒服的感覺會一個個浮現上來,甚至會讓人感受到生命的虛空等等…當你停下忙碌的步伐,就必須面對自己,這是多數人不敢停下來的原因,一旦停了下來,一些過往的事件會重現,五味雜陳的感覺都會跑出來—你可能會開始感覺到自憐、覺得自己沒有被重視、沒有價值、沒有意義,那些長期被你積壓下來的那些未了的過往記憶,全都會浮上來。
人爲了逃避這些內在的聲音,總是無意識地藉着別人或別人的事把自己的空間填滿,目的就是爲了避免去感受心裡那分空虛和缺憾,拼命讓自己感覺被需要、被渴望、有作用,嘗試讓自己的內心感受到希望;但,人如果不學會面對自己,學習與自己相處,將永遠無法好好放鬆下來。雖然每個人都向往自在,卻也自在不起來,因爲要達到自在之前,就是必須經歷這些獨處的過程纔有可能。
賴佩霞:是的,許多人都說希望享有平靜,但也不懂爲何受不了平靜中的「無聊」,即使停下來了,仍不斷試圖找一些事物去填補那些空隙,這也就是爲何人寧願過着充滿衝突的生活,也不願單獨面對自己。其實,面對自己,更需要勇氣。
阿南朵:衝突的確令人亢奮。但是,如果心裡有衝突、不舒服,就不會感受到自在,也永遠找不到平靜。對我而言,獨處與孤獨是不同的,我以前曾經非常孤獨,就在我離開第一任丈夫,恢復單身生活的那段日子,當時我的一羣好朋友都已經結婚,出門都出雙入對,除了我以外,並沒有其他單身的人。突然間,我必須面對自己,靠我自己,這讓我驚恐萬分,我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感覺到瀕臨崩潰的邊緣,因爲我再沒有辦法藉由別人的眼光認可我自己,或感覺自己是誰。
事實上,我無意識地落入孩提時期的那種沒有價值、沒有用的感覺。在那段時間,工作之餘,我晚上還疲於參加慈善團體,從事一些慈善工作,爲一些無家可歸的人提供食物,在服務時我展露自己的特質,與其他人維持良好關係,試圖去感覺內心的舒適及安全,但是回家後,當我面對自己,看到自己內心深處什麼也沒有,那種感覺真是可怕!
賴佩霞:當時你透過投入慈善團體的服務,去感受自己存在的價值?
阿南朵:老實說,我利用慈善活動幫助自己找到生命尊嚴、生活意義和自我認定的價值,而我也藉由服務,認識了一些從事現代心理治療的專業人士。我參加呼吸課程,讓痛苦得到不少釋放與解脫,那時正值人們開始大膽發表自己想法的七Ο年代初期,我想看看在團體中我會發生什麼事情。當時我是一個事業非常成功的職業婦女,賺了很多錢,一早起來便打起精神上班,與其他嬉皮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不過,職場上那種多采多姿的生活對我造成很大的壓力,在朋友的推薦下,我接受鍼灸治療。那位鍼灸治療師是個印度人,替我扎針時要我靜心,我問他那是什麼?他說晚上來了就知道,於是,當晚我便穿着職場上的深色套裝,做了生平第一次的動態靜心。你可以想像那個畫面嗎?
靜心是一種經驗,雖然有數百種不同的方法,但最終的狀態是一樣的—幫助我們回到內心深處,去發掘自己的真實狀態。
賴佩霞:對於女性而言,無論是主動提出離婚或毫無預期的離婚,心理上總會是個撼動;當女孩長大了,想離開原生家庭,找一個男人另組新家庭時,總會懷有兩人生死相許的憧憬…而當夢想破滅,內心不免要經歷一番對自己的否定。
阿南朵:是的,當時我被婚姻生活困住了,也不知道自己爲何不開心,只是一味地渴望從中掙脫出來,我告訴前夫,我需要兩週的時間,於是,我暫住在朋友的家裡,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回去了。那個痛苦的經驗,開啓了自我探索的旅程。
靜心是充滿喜悅嚴肅來自頭腦的功能
賴佩霞:可否談談你探索的過程?是什麼機緣吸引你到印度普那(Puna,《奧修國際靜心中心》)?
阿南朵:一開始的時候我是被參加動態靜心的人所吸引,他們跟我以前遇到的人完全不同,因此,我連續參加了兩週的靜心。每晚課程結束時,他們會播放奧修的錄音帶,當時我只想睡覺。但無論如何,那些話已經對我產生作用了。兩週之後,我決定結束工作,並且徹底離開我前夫,搬到鄉下去住,與團體中的一位男士墜入愛河。後來我花了幾年時間到世界各地旅遊,當然也去了印度普那社區。在普那我看到世界各地的人蜂擁而至,彷彿有一股爆炸的能量,帶我們進入了另一個真實的世界。當時我並不是一個追求靈性成長的人,而是一個憤世嫉俗並充滿懷疑的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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