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35歲危機」：失去競爭力提前解僱？壓榨與消耗的疲軟世代
在中國網路及媒體近年開始熱議所謂「35歲危機」。示意圖，圖爲廣州的一名求職者。 圖／路透社
【2024. 4. 30 中國】
中國「35歲危機」：失去競爭力提前解僱？壓榨與消耗的疲軟世代
「35歲找工作，已經太老了嗎...？」在中國網路及媒體近年開始熱議所謂「35歲危機」，指的是許多企業開出職缺時，徵人條件便先拒絕了35歲以上者——雖然中國的勞動法律禁止僱主基於種族、性別和宗教等進行歧視，但沒有明確提及年齡。
另一方面，「35歲危機」的現象在中國科技網路行業更爲明顯，除公司高層經常強調「年輕化」外，許多管理層也認爲35歲以上員工無法跟上惡名昭彰的「996工作文化」，如今隨中國經濟放緩，科技行業動輒裁員的情況下，「35歲危機」的趨勢籲加強化。
中國就業市場低迷，在早前疫情管制仍在的2022年，該年官方公佈的失業率飆升到6.1%，而在全面放開管制後的2023年，並未迎來預期中的復甦，即便經濟稍獲緩解，但官方公佈的2023年度失業率仍在5.2%。
2024年安徽的就業招聘博覽會 圖／法新社
失業率居高不下的問題，在中國對35歲以上（或接近35歲）的勞工造成更大的壓力，因在中國競爭激烈的就業市場中，每一年動輒1,000萬以上的大學畢業生進入職場，由於新鮮人的薪資往往低於已有一定年資的勞工，因此對已在職場中的勞工形成一定的擠壓。
這種現象在中國格外明顯，明確受到壓力的族羣是35歲左右的千禧世代——在其他國家、甚至中國專家的眼中，35歲仍算不上是中年，但在中國，許多人在35歲就承受着職場壓力的中年危機，中國媒體《第一財經日報》就以「中國中年危機比全球早十年」爲標題，在微博主持討論。
中國輿論以「35歲危機」來形容這種現象，討論從社羣網路開始發酵，一開始針對的是35歲以上員工更容易遭到大型科技公司解僱的情形，但其後討論內容越來越廣泛——許多在網路招聘平臺開出的職缺，會直接寫明35歲以下的年齡要求，例如中國求職網站「智聯招聘」2019年時的數據已經顯示，明確要求求職者35歲以下的職位比例，相較2017年上漲2%，而當時中國的就業市場還未受疫情衝擊，遠較如今活絡。
甚至，在中國政府開出的公務員報考年齡限制，原本也被規範在35歲以下，這一點也掀起輿論討論，微博上以「35歲門檻」稱之。2023年中國進行公務員招考時，官媒《央視》的報導也提到「35歲門檻」的熱議，並特別提到有10個省放寬年齡限制，可接受40歲以下、有碩博士學歷者報考。到2024年3月，中國全國政協委員、中央民族大學教授蒙曼建議取消35歲的報考公務員門檻。
2024年山東省青島市的一處貼滿招聘廣告的牆面。 圖／法新社
另一官媒《新華社》2021年的時候也以專題探討「35歲危機」，內容指出至少2億中國人口年齡約在35歲左右，並指稱35歲前還未升上管理職的員工，往往會被認爲可取代性高、容易被辭退。
當時報導還引述智聯招募的一項調查，內容顯示80.1%的中高齡求職者認爲，找工作最大的困難是年齡限制；除了寫明拒絕35歲求職者的職缺之外，還有許多公司即使未公開設限，在收到履歷時也會排除35歲以上者。
抖音上有一名創作者陳濤（Tao Chen音譯）就拍片自述，他有中國知名大學四川大學的哲學碩士學位，但畢業後短暫從事新聞工作被解僱，之後多次碰壁，到38歲時在幾乎沒有其他選擇下開始送外賣，但難以達到收支平衡，陳濤說：「35歲以後我真的沒有競爭力了。」
在中國網路科技產業，「35歲危機」更加明顯，事實上這類公司的高層向來不諱言更偏好僱用年輕員工，例如2019年時騰訊總裁劉熾平宣佈計劃對公司10%的管理人員進行改組，並表示「他們的工作將由更年輕的人、可能更有熱情的新同事接手」。百度董事長兼執行長李彥宏也在2019年發出的內部公開信中宣佈，百度計劃拔更多1980和1990年後出生的員工，藉此讓公司年輕化。
從中國求職平臺「脈脈」2020年的數據來看，抖音的所屬公司「字節跳動」、電子商務巨頭「拼多多」等中國科技公司，員工平均年齡是27歲，而根據中華全國總工會數據，中國勞工平均年齡是38.3歲。
西藏拉薩的一處就業博覽會。 圖／歐新社
外媒《金融時報》、《CNN》、《日經亞洲評論》等也對中國的「35歲危機」進行報導，當中提到中國企業——尤其是科技業——盛行的「996文化」（指上班族從早上9點工作到晚上9點，每週工作6天），也是一項讓35歲以上勞工處境更加不利的因素。
《金融時報》引述一名美團點評的前銷售經理指出，企業往往認爲35歲以上者的身體健康狀況和精力已經下滑，再加上許多人會步入家庭、爲人父母，身體因素和家庭因素會讓35歲以上的勞工無法配合996。
中國的35歲以上勞工所面臨的種種困境，原因包括了每年增加超過1,000萬求職者帶來的沈重壓力，以及經濟放緩的影響，而「35歲危機」現象最明顯的網路科技業，也從2020年開始遭受中國政府以全面監管法規進行的打壓，本身就過於「內卷」（又稱「內卷化」，意思是在一個團體內過度壓榨自己，極度競爭，以取得微小的優勢，包含惡性競爭的負面涵義）病態的996文化，也竟成了中國35歲勞工被職場排斥的理由之一，微博上有網民稱之爲：
「人口大國的內卷。」
而另有網民在討論「35歲危機」時，大爲感嘆：
2023年，北京一處就業博覽會。 圖／歐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