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有不擠牙膏的科技公司?

最近幾年,“擠牙膏”成爲了越來越多科技新品的主題。

大部分廠商都選擇了在產品架構和形態上保持不變,轉而將精力集中在更均衡的配置和周到的軟件功能,並以此來吸引消費者。

最終的結果是:發佈會數量更多了,產品的序列豐富了,用戶選擇反而困難了;同一品牌的中端和高端產品價格差了大幾千,但在基礎的功能體驗上並沒有拉開差距。

不少人認爲這是廠商們集體“偷懶”,但真相是——“移動通信+半導體”這波技術浪潮的紅利已被人類吃透。以智能手機爲代表的核心科技產品“高度成熟”,自然難以大幅創新,加速走向最廣泛普及的階段。

就拿智能手機的攝像模組來說,從最開始1個攝像頭到如今穩定在3~4個攝像頭,智能手機廠商和上游產業鏈已經將手機的光學能力挖到了盡頭;還有最基礎的手機性能,不是芯片廠商不想把性能拉滿,而是受到空間、功耗、發熱、續航等因素的多重限制,尤其是在如今半導體制程工藝更新換代速度持續放緩的大背景下。

因此擠牙膏成爲一種理性選擇,在競爭沒有那麼強,科技也沒有發展那麼快的情況下,儘可能通過擠牙膏獲得升級迭代的利潤最大化,“擠爆牙膏”反而是要儘量避免的竭澤而漁行爲。

而高通,卻在這樣一個市場環境中,選擇“擠爆牙膏”——物理意義上的擠爆牙膏。

(10月22日晚,高通在上海外灘物理“擠爆牙膏”,表明驍龍本次升級有重大突破)

當然,這並不是高通搞行爲藝術,而是在同一天,搭載着第二代Oryon CPU的最新驍龍8至尊版移動平臺發佈,這也是驍龍SoC這些年最大的一次性能升級與變革,考慮到安卓手機的市佔率,這甚至可能成爲影響全世界最多人的一次“擠爆牙膏”。

而之所以高通做“不理智”的決定,背後有深層次的原因。

誰來引領人類下一個科技浪潮?

1990年PC的大規模應用,最終催生了第一次互聯網浪潮;互聯網在2000年前後又催生了移動互聯網(3G)的誕生;讓iPhone 4在2007年成功開啓了智能手機時代;並且在整個應用生態的助力下讓手機真正成爲了全能個人終端,而AI的逐漸廣泛應用,正在成爲下一個計算革命的起點。

這個歷史中,有個規律一直存在:

科技的進步和商業成功,其實依賴於PC發明、手機發明、移動通訊提速、AI大模型等少數核心技術與對應產品,通常有3-5年的快速發展期,範式革命與顛覆式創新的贏家,在這段時間可以獲得最大商業利潤,隨後增速放緩,更適合“擠牙膏”式追逐利潤。著名的波士頓矩陣將其稱之爲“現金牛”業務。

而在上一個世代向次世代轉移的過程中,上世代贏家通常無法在下世代繼續獲勝。比如當iPhone和安卓發佈時,PC端的Wintel聯盟依然能夠獲得巨大利潤,商業理性不會讓他們快速倒向智能手機+雲計算,因而雖然有很好的資源,但依然會錯過黃金髮展期。這也是“現金牛”業務的一個常見陷阱,理想狀態下,它是可以爲創新業務提供資金與資源,但實際情況中,出於利益分配和組織慣性,它反而會阻礙創新業務。

高通作爲移動互聯網和智能手機世代最大的推動者和受益者之一,的確到了應該“擠牙膏”的時候。

但出乎絕大部分人意料的是,“驍龍8至尊版移動平臺”直接“擠爆了牙膏”——驍龍8至尊版首次搭載第二代Oryon CPU。

Oryon CPU作爲從底層開始、爲手機芯片重新設計的全新一代CPU,讓高通從SoC最核心位置“重新開始”設計整個芯片,CPU和芯片其他部分都可以根據用戶的實際體驗進行重新優化,最終轉化爲衆多實際突破。

從具體參數來看,這次超大核的最高頻率可達4.32GHz, 比上一代提升超過了1GHz,相當於每秒多了10億次運算。其CPU單核/多核性能提升了45%,能耗還降低了44%,讓SoC日常的耗能降低了27%之多。

(驍龍8至尊版移動平臺性能盤點)

在驍龍8至尊版上,高通針對AI引擎進行大幅升級。首先,Oryon CPU可以負責處理時延敏感型AI任務,並幫助將AI任務分配到其他核心上,例如傳感器中樞,而AI引擎中的其他核心則可以負責專門的AI任務。

由Oryon CPU引爆的全面性能提升,配合高通對於其他組件的“優化”(GPU性能提升支持更先進遊戲引擎;NPU和傳感器中樞模塊的AI處理能力進一步提升;認知ISP全面升級爲更強大的AI ISP等等),讓智能手機的使用體驗得到了全面升級,最終達成了一次智能手機SoC芯片的全方位“擠爆牙膏”。

隨着Oryon CPU的正式搭載,驍龍8至尊版移動平臺實現了“最後一塊拼圖”的補齊,成爲一款真正的“集成” SoC,芯片的所有單元都是自研技術,不僅實現了性能的大幅度提升,還讓各個單元之間的溝通極度高效,實現了能耗的大幅度優化。從實際結果層面,有望打破了手機體驗的進化壁壘。

當然,作爲一家上市公司,高通之所以“擠爆牙膏”,肯定不是因爲想做慈善,而是曾經的那套方法已經不適用了。

OpenAI和Anthropic的CEO最近分別發表長文,認爲2027年左右就將見到無比強大的AI,而Meta和蘋果分別發佈了可能替代手機的XR頭顯。意味着下一代科技範式轉移可能迫在眉睫,留給現在科技巨頭“擠牙膏”的時間並不會像過去一樣充裕。

高通意識到,必須要擁有自己的CPU來應對未來的變化了,並且,他們並不是今天才認識到。2021年,他們收購了芯片設計公司Nuvia,就已經明確了自研芯片的路線,只是當時人們會覺得即使自研,可能也會主要用在汽車、AR等SoC產品中,而不會輕易進入手機芯片這個“現金牛”的業務裡。

但他們,還是低估了高通的決心。

不怕牙膏“擠不出”,只怕“不用力擠”

去年用於筆記本的“驍龍X Elite”和本次發佈的“驍龍8至尊版移動平臺”芯片的發佈。從結果來看,都實現了性能大幅度提升的同時能效同比率提升,這場“擠爆牙膏”的冒險,高通沒有翻車。

這家持有“There is always a better way of doing it(總有更優解決方案)”價值觀的公司並非沒有失敗過,移動電視服務Flo TV以及數據中心處理器Centriq 2400等產品都不盡人意。但並不妨礙總是尋求突破,並帶來比失敗耀眼得多的成功。

以高通曆史中最重要的、也是鑄就高通如今在通信世界地位的技術成果CDMA (碼分多址)爲例。當時移動通信業界剛剛迎來2G時代,大多數人採用的還是更簡單但也更成熟的FDMA(頻分多址)和TDMA(時分多址)技術。

在行業還在使用更簡單解決方案的時候,高通創始人之一,前董事長艾文・雅各布斯博士就已經意識到了FDMA和TDMA大概率無法滿足人們通訊需求的爆炸式增長。崇尚技術創新的高通開始“單打獨鬥”發展CDMA技術和應用推廣。

又過了好幾年,行業才完成了底層通信技術的升級、現實應用場景的技術演示以及通信核心芯片的生產製造,最終1993年纔將CDMA塑造成爲全球通信標準。

後世很多人只知高通因爲CDMA大賺而“崛起”,卻在“不經意間”忽略了高通提前押注CDMA技術背後,讓最先進技術成爲現實的決心和付出(包括實打實的金錢)。

這種瞄準未來,直接“擠爆牙膏”的創新在高通後來的發展史中還出現過很多次:

除了在移動設備上“尋找更優解決方案”之外,高通也經常會在其他領域進行探索。2021年,NASA就將一架名爲“機智號”的無人直升機送到了火星。

這臺由高通驍龍801芯片驅動的無人機,先後在火星上完成了72次飛行任務,不僅成爲了首個在火星大氣中翱翔的人造飛行器,還傳回了大量的火星實景拍攝資料,大大拓展了火星探索的範圍,以及海量火星大氣探測的寶貴數據。

基於“機智號”任務,高通在2023年初發布了全新的產品Flight RB5 5G,首次將AI和5G能力打包進無人機SoC芯片解決方案之中,爲無人機行業打開了超視距飛行(BVLOS)時代的大門。

回望高通的整個發展史,這種對於技術和“努力擠”理念的堅持,不僅讓高通總能時不時“擠爆牙膏”,也讓其從一家小公司崛起爲今日半導體巨頭。

“努力擠”背後的基因底色

爲什麼高通能夠成爲衆多半導體公司中長盛不衰的那一個?其中一個有趣的視角是,高通成立至今,4任CEO均爲基層工程師出身。

高通公司 1985 年成立,公司的創始團隊由艾文・雅各布博士和其他六位同事組成。其中,雅各布博士是前麻省理工學院(MIT)教授,其他幾位也是通信領域的專家。而高通現任CEO克里斯蒂亞諾·阿蒙(Cristiano Amon),也是在1995年作爲工程師加入到高通,在無線技術領域擁有全方位的經驗。

(高通創始人:艾文・雅各布博士)

Cristiano Amon曾經在達沃斯論壇上被問到,他應該如何評估“嘿,這有風險,但值得做”的事情。他的回答很好的反應了高通的工程師哲學:

(高通現任CEO克里斯蒂亞諾·阿蒙)

這種不想當然,有釘子才需要錘子,而不是拿着錘子找釘子的思路,是技術專家的執着。可能在科技資本市場上顯得有些“保守”,但確實爲爲高通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一個最直接的證據是研發投入:截至2024財年第三季度,高通創立至今已經累計研發投入超過950億美元,相當於一個發展中小國一年的GDP收入。

由這些資金和海量人力組成的“努力擠”,讓高通已經在應用處理器、射頻前端、快速充電、Wi-Fi、音頻、指紋識別等各領域建立了海量技術積累,也讓高通有能力持續爲消費者創造最極致的性能和體驗,並在行業的變遷中,始終保持競爭力。

由堅持技術創新帶來的巨大價值,以及高通對未來創新的不斷投入,還在像“滾雪球”一樣,推動着高通向更偉大的半導體公司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