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股”寶馨科技：六千萬金額客戶疑點重重 跨界光伏存疑|清流·新能源

出品|清流工作室

作者|樑耀丹 主編|趙妍

寶馨科技（002514.SZ）剛交出了跨界光伏後的首份年報，就收到了深交所的年報問詢函。

深交所的問詢中，依然不乏對這家賬上資金寥寥無幾的上市公司進入光伏行業的疑慮。“你公司進入光伏行業的決策是否審慎？”深交所詢問。

4月1日，寶馨科技向深交所回覆，公司進入光伏行業具有合理性，但相關光伏投資項目的開展存在一定的風險。

去年5月，寶馨科技宣佈大舉進軍光伏電池領域。自此，寶馨科技股價一路走高，市值從昔日約20億暴漲至如今的近80億。同樣是去年，寶馨科技業績實現扭虧爲盈。

不過，清流工作室調查發現，2022年一家給寶馨科技貢獻了6千多萬的客戶，與寶馨科技有着密切的聯繫，疑似“自己人”。

此外，有行業人士向清流工作室表示，寶馨科技目前押注的光伏技術路線仍在發展初期，不具備大規模商業化基礎。

第二大客戶疑雲

寶馨科技成立於2001年，於2010年在深交所上市。在跨界光伏以前，寶馨科技的主要業務包括：精密數控鈑金、節能環保和火電靈活性調峰業務。但多年來，寶馨科技的業績一直在虧損的邊緣掙扎。

比如，2020年、2021年，寶馨科技連續兩年扣非淨利潤爲負，分別是：-3.945億和-3790萬。

但到了2022年，寶馨科技無論是股價還是業績都迎來了轉機。

2022年是光伏行業的爆發之年，當年5月，寶馨科技宣佈進入光伏行業後，股價一路飆升，之後在2022年內拿下23個漲停板。

與此同時，寶馨科技剛剛披露的2022年年報顯示，當年寶馨科技實現營業收入6.84億元，同比增長7.81%；實現歸母淨利潤3035.5萬元，同比大幅增長146.51%，扭虧爲盈。

不過，靚麗的光環之下，寶馨科技業績存在一些可疑的跡象。

徐州泰旭智慧能源有限公司（下稱“泰旭能源”）是寶馨科技2022年第二大客戶，當年爲上市公司貢獻了6359.26萬元的銷售額，佔年度銷售總額比例達9.3%。

寶馨科技最初披露要與泰旭能源合作，是在2022年1月回覆證監會非公開發行事項工作函時。

事情的背景是，寶馨科技曾在2016年與瑞典阿帕尼電能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瑞典阿帕尼”）簽訂唯一性合作協議，根據協議約定寶馨科技每年對電極鍋爐有最低採購量要求。截止2021年9月30日，寶馨科技結餘的12MW電極鍋爐結存數量爲29臺。

寶馨科技爲什麼要與瑞典阿帕尼簽訂這個協議呢？原因是2014年寶馨科技曾收購瑞典阿帕尼所謂的“中國獨家代理商”——上海阿帕尼電能技術（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上海阿帕尼”）51%的股份。這起收購後來讓寶馨科技“踩雷”。2017年，在解決這個“爛攤子”後，寶馨科技與瑞典阿帕尼終止了相關協議。

但由於歷史原因，截至2021年第三季度，至少還有29臺12MW電極鍋爐仍在寶馨科技手中。對於這個2016年簽署協議的產品，證監會詢問，“是否會因產品技術過時導致無法銷售的情況”？

而據寶馨科技保薦機構和會計師回覆，12MW電極鍋爐不僅已經賣掉了一臺，並且還與泰旭能源簽訂了3臺12MW 鍋爐供貨協議。

泰旭能源成立於2021年7月5日，註冊資本爲500萬元。也就是說，寶馨科技與泰旭能源發生交易時，成立僅僅不到半年。

這位“橫空出世”的第二大客戶是誰？爲何它願意採購連證監會都“擔心”產品技術過時的產品？

清流工作室發現，泰旭能源表面上獨立於上市公司，實際上能找到與寶馨科技的諸多聯繫。

泰旭能源的股東是蔡雨潤和張豔兩位自然人。在泰旭能源成立之前，這兩位自然人的商業痕跡僅關聯到一家建材公司。而就在泰旭能源成立兩個月以後，泰旭能源的兩家子公司以及一家“孫公司”也陸續成立，並且從業務範圍來看，都與新能源、電熱力行業相關。

而巧合的是，泰旭能源的全資子公司蚌埠君池新能源有限公司（下稱“君池新能源”），與寶馨科技控股股東的關聯公司——蚌埠捷登智能製造有限公司（下稱“蚌埠捷登智能”），不僅工商登記電話一致，而且工商登記地址也相同。

爲何泰旭能源子公司的工商登記信息，會與寶馨科技控股股東的關聯方出現一致？雙方是否爲“自己人”？

值得一提的是，從寶馨科技2022年半年報來看，上市公司對君池新能源形成了應收賬款1884.65萬元。這意味着，不僅是泰旭能源，君池新能源很可能也與寶馨科技有交易往來。

泰旭能源與寶馨科技的密切聯繫還不僅限於此。

與此同時，清流工作室查詢到，泰旭能源目前持有的15項專利，其中有2項從寶馨科技處受讓的，其餘的13項專利也能間接找到與寶馨科技的聯繫。

例如，泰旭能源持有的“一種高壓電極鍋爐功率的動態調節方法”、“一種高壓電極鍋爐系統的調峰控制方法”兩項發明專利，均在今年1月從寶馨科技受讓而來。兩項發明專利的“發明人”一欄中，均出現了“趙曉燕”的名字。清流工作室注意到，“趙曉燕”同時在寶馨科技多家子公司處任職。

泰旭能源持有的其餘13項發明專利，則均從南京廣匯電能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廣匯電能”）處轉移而來。廣匯電能看似與寶馨科技毫無關聯，但巧合的是，廣匯電能的工商登記電話，恰與前述寶馨科技多家子公司高管、寶馨科技專利原發明人趙曉燕全資持股的南京恆宇智慧能源有限公司一致。

值得注意的是，寶馨科技應收賬款連續兩年被年審會計師列爲關鍵審計事項。

截至2022年末，寶馨科技應收賬款餘額5.21億元，壞賬準備餘額7274.36萬元。而在2021年末，寶馨科技應收賬款餘額3.69億元，壞賬準備餘額6879.42萬元。

跨界光伏是否靠譜？

在過去一年，除了業績，寶馨科技的股價也出現了大幅度增長。箇中緣由，則與寶馨科技跨界到光伏行業的決定有關。

2022年5月27日，寶馨科技披露，公司擬與安徽省蚌埠市懷遠縣人民政府就打造新能源高端智能製造項目簽署項目投資合同。項目建設內容爲2GW光伏電池及2GW光伏組件、新能源高端裝備相關產品的研發、生產及製造等。

2022年9月下旬，寶馨科技就又宣佈擬與西安電子科技大學張春福教授、朱衛東副教授、安徽大禹實業集團有限公司就“HJT-鈣鈦礦疊層、鈣鈦礦電池”產業化技術開發及產品推廣達成合作意向，擬簽署《項目投資合作協議》及成立合資公司。

2022年11月14日，寶馨科技又官宣了內蒙古鄂托克旗刮光伏項目，建設內容包括18GW光伏異質結組件、5GW光伏異質結電池、5GW薄片化切片生產線。

今年1月19日，寶馨科技繼續加碼押注光伏，擬與懷遠縣人民政府就打造6GW高效異質結電池及相關產品。

由於傍上了光伏這個熱門概念，寶馨科技2022年股價一飛沖天。2022年5月27日之後的三個月內，寶馨科技收割了17個漲停板，股價一度從最低的4.50元/股漲至18.49元/股，漲幅高達310%，成爲名副其實的“妖股”。

不過，對於資金密集型的光伏行業而言，寶馨科技目前的自有資金顯然遠遠不夠。

年報顯示，截至2022年末，寶馨科技的貨幣資金爲2.34億元；公司短期債務（短期借款及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合計）期末餘額爲3.63億元。

爲了緩解資金之急，3月14日，寶馨科技公佈了定增預案。預案顯示，寶馨科技本次定增募資30億元，分別用於懷遠2GW高效異質結電池及組件製造項目，總投資19.16億元，定增募資投入15億元；寶馨科技鄂托克旗2GW切片、2GW高效異質結電池及組件製造項目，總投資22.7億元，定增募資投入10億元；5億元用於補充流動資金及償還銀行貸款。

不過，據清流工作室統計，2022年5月至今，寶馨科技宣佈的光伏項目投資總額預計高達92.26億元，30億定增募資金額或仍是杯水車薪。

4月1日，在回覆深交所的年報問詢函中，寶馨科技表示，若實際募集資金不能滿足募集資金用途需要，“懷遠2GW高效異質結電池及組件製造項目及鄂托克旗2GW切片、2GW高效異質結電池及組件製造項目”短期內將存在大額資金缺口及其他相關障礙，存在因此導致有關項目無法實際推進或者進展不及預期的情況；懷遠二期二階段4GW高效異質結電池及組件項目尚處於籌備期，是否能在2024年內投產，可能受到資金籌措不及時、土地收儲不及時等因素影響，項目存在無法實際推進或進展不及預期的風險。

除了錢的問題，更大的未知之數來自於寶馨科技押注的光伏路線前景。

目前，寶馨科技主要在N型異質結電池領域進行了大筆投入。對此，寶馨科技的說法是，光伏行業進入了由 P 型電池向 N 型電池迭代的發展階段。其中，異質結電池是 N 型電池主要技術路徑之一，具有更好的光電轉化效率和雙面率、較優的溫度係數、更易實現硅片薄片化、生產工序少、穩定性高、更好的適配鈣鈦礦晶硅疊層電池等優勢。

光伏投資專業人士、投思邁基金投資負責人侯兵向清流工作室表示，N型電池確實是光伏行業的大趨勢。而在目前，N型電池涵蓋的技術路線（異質結、TOPCON和IBC）各有利弊。其中，長期看異質結可能是比較好的路線，短期而言TOPCON更具有成本優勢，適合於集中式電站取代P型，有一定的生命週期和盈利性，IBC優勢在於戶用。

侯兵認爲，目前處於電池技術路徑更新換代的關鍵時點，技術各方面也逐步成熟，新進入者只能進入新的領域。而新進入者有更好的設備、成本及技術路線，才能活下來。另外，新路線受到資本市場青睞，更容易獲得融資，而很多企業可能融資需求大於實體需求。

不過，異質結大規模商業化也仍面臨瓶頸，其中最主要障礙在於成本問題，此外關鍵技術也尚未成熟。“目前（異質結）顯然不具備大規模商業的基礎。”侯兵表示。

清流工作室注意到，東方日升產品中心高級經理吳雪林此前也公開表示，目前制約異質結髮展的主要因素是成本問題，至於異質結電池何時會真正迎來技術和市場的爆發期，還需要等整個市場到時候去驗證，這是一個長久性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