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舊交鋒:荷蘭與葡萄牙殖民者的澳門對峙

公元17世紀初,荷蘭剛從西班牙帝國的統治下掙脫,便迫不及待的發展海外影響力。多年來,他們是歐洲首屈一指的商品集散地,卻苦於政策限制而不得不屈居於充當貿易轉站。如今則可憑藉資本優勢,在亞非拉各地掀起驚濤駭浪,直至波及遙遠的明朝水域。

於是,作爲葡萄牙租借地的澳門便首當其衝,承受着來自西北歐新貴的瘋狂旺火。1607年的非決定性海戰,就是這段動盪歲月的某個小小縮影。

早在1601年,首批東印度公司的武裝船隊上門挑戰,卻被看似弱不禁風的澳門守軍擊敗。當地的葡萄牙人深怕貿易特權遭侵蝕,果斷將大部分俘虜判處極刑。但消息依舊不脛而走,終於爲荷蘭本土投資者們所獲悉。新建立的共和政府怒不可遏,發誓要傾全力摧毀伊比利亞帝國的全球網絡。繼而籌措到更多贊助,用於造船、募兵和收買潛在盟友,爲殖民領域的迅速擴張打下基調。

僅僅五年時間,荷蘭人在印度以東水域的船隻數量已實現反超。由於大量採用新技術,她們不僅適航性更好,而且在速度、載重成本方面都遠勝葡萄牙競爭者。擔任指揮官馬特利耶夫可謂自信心爆棚,幾乎同步將所有船隻開拆部署,分別派往亞齊、萬丹和摩鹿加羣島。自己則留下4艘船的小型編隊,準備去往明朝開拓中國市場。根據情報顯示,彼時的東方水域僅有7艘葡萄牙武裝商船。而且處在錫蘭至日本的漫長航線上,所以無法對新來者形成有效合力。

公元1607年7月,由3艘蓋倫帆船+1艘雙桅帆船組成的編隊,直接從巴達維亞經呂宋抵達漳州。荷蘭人希望與福建當局進行交涉,允許他們至少在廈門島開展貿易。但明朝當局只看重西班牙人帶來的白銀,又需要維護那些向自己購買許可證的本地船東,自然予以非常強硬的回絕。甚至遵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則,將皮球踢給臨省廣東,勸說馬特利耶夫去廣州碰碰運氣。後者別無他法,只能冒着同葡萄牙人開戰的風險南下。

與此同時,原本冷清的澳門也因特殊情況而熱鬧起來。過去,每個年度只會有1艘大帆船停靠,用以維持印度-日本航線。但在前不久爆發衝突後,又有5艘蓋倫帆船臨時抵達休整。恰逢有來自閩南的商人通報,荷蘭船隻出現在臺灣海峽。臨時長官安德烈-佩索阿便決定推遲起航,以便集中儘可能多的力量防禦城市。的出發。更爲重要的是,好不容易獲取的壟斷貿易不能丟失。

8月28日,馬特利耶夫率領4艘船抵達珠江,在距離澳門稍遠的區域下錨。他首先派最靈活的雙桅帆船艾爾斯特號前去偵察,從而意識到葡萄牙人擁有更多兵力。接着,派人給廣州官府送去親筆信,希望獲得貿易許可。此舉也被認爲能穩住葡萄牙船隻,謹防他們對自己發起主動攻擊。可惜,這位荷蘭指揮官始終沒能獲得自己想要的答覆,只等來澳門方面的強勢迴應。畢竟,只要他的編隊還存在一天,就等於是給整座城市的貿易按下暫停鍵。

當年9月9日,忍無可忍的葡萄牙人決定動手。除6艘大型帆船外,另有3艘用於近岸巡邏的小型槳帆船投入行動。一旦微弱的風向有利於自己,便慢悠悠的駛向荷蘭艦隊。然後在大炮射程外列隊拋錨,擺出一副再先前就血拼到底的強硬架勢。此時,馬特利耶夫還不希望輕易開火,再度派人去廣州尋求同官府對話。奈何後者並無多少決斷權,也滿足於現有格局下的孝敬收入,根本不打算對外洋衝突進行調解。於是,劍拔弩張的雙方便停留在原地保持整夜對峙。

次日黎明,微風再度輕浮至珠江口。馬特利耶夫眼看外交手段無效,下令整個編隊開始爲作戰進行預備機動。安德烈則下達了類似指令,與之展開平行競速賽。儘管數量上處於劣勢,荷蘭人卻對本方的航海技術更有信心,絲毫不懼怕笨重的葡萄牙船隻。然而,人生地不熟的他們很快遭當頭棒喝。一直負責偵查和同通訊的艾爾斯特號,因在搶佔上風口的過程中遭水流逆推擱淺。對面的3艘槳帆船立刻加速上前,試圖利用該情況予以單獨圍殲。好在荷蘭人的大船伊拉斯謨號就在附近,通過猛烈火力將包圍者們驅回原先位置。

由於嚴重受損 艾爾斯特號基本失去了戰鬥力

此刻,風力再次減弱。兩支艦隊紛紛拋錨,繼續在珠江口外保持平行對峙。荷蘭人趁機實施搶救行動,在丟棄火炮、貨物和轉移多數乘員後,讓本就靈活的艾爾斯特號重新上浮。只不過經歷這番磨難,這艘雙桅帆船也基本失去了作戰能力。

當天夜裡,所有荷蘭船長和高級指揮都聚集到奧倫治號開會。考慮到自己完全處於數量劣勢,又缺乏彈藥補充,且無法同廣州的明朝官員對話,只能承認自己遭遇了徹底失敗。隨即在隔天出發向西南方航行,準備取道交趾到馬來亞拋售存貨。身後的葡萄牙船隻緊追不捨,又經過一整夜的飈速才調頭返航。至此,這場烈度有限的海戰宣告結束。

從表面上看,荷蘭人的這次航行無疑得不償失。他們非但沒能打開中國市場,還平白無故的浪費掉很多時間。然而,只要寶貴的武裝商船隊健在,就可以另尋機會發起全新挑戰。相比之下,葡萄牙人的船隻陳舊且笨重,還不得不分散單獨行動。所以在對峙結束後又自動退至弱勢一方,而跑不掉的澳門註定成爲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