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馬汽車去哪兒了？

一個新造車品牌掉隊，最明顯的一個跡象，是人們開始淡忘它。

威馬汽車，這個曾經的新勢力尖子生，已經從主流的造車圈"隱身"了一段時間。它不再像往常一樣每個月準時公佈銷量，不再高調宣佈每一個重大進展，也不再出現在車圈熱門話題裡。

在百度指數中，威馬汽車的品牌熱度，已經遠遠低於理想、小鵬、蔚來，甚至不如哪吒、零跑——它的搜索指數在去年7月被哪吒反超，今年3月被零跑反超，而且今年以來呈直線下滑趨勢。

這不是一個好跡象。

威馬和其他新勢力品牌熱度對比

威馬的熱度降低，固然跟它的營銷策略有關，但更重要的是它的產品沒有跟上。

威馬過去賣得最好的車型是EX5，現在賣得最好的是E.5，這兩款車都主要是走的網約車渠道，部分賣給私人用戶。真正瞄準C端市場、跟蔚小理同臺競技的EX6、W6，銷量慘淡。EX6上市兩年，累計銷量不過千臺。

一位威馬前員工對深途說；"威馬的車其實還行，主要是沒有噱頭，太平凡了，沒有任何亮點可言。而且後期乏力，沒有新產品上市。"

威馬的下一款車M7有噱頭，比如大膽的外觀、高性能硬件，光激光雷達就用了三顆。但這款車發佈已經快一年時間，交付時間未知。

威馬，還能翻盤嗎？

威馬掉隊的秘密，藏在銷量榜裡

每個月1號，各大造車新勢力都要公佈上個月銷量，這並非強制，但已成爲行業慣例。按照小鵬汽車董事長何小鵬的說法："每月月初固定交作業"。

成績好的一般交作業比較積極，也將之視爲一個宣傳的機會。哪吒、零跑，包括後來的極氪、問界，陸續加入了陣營。

然而，威馬今年以來突然沉默了，不再主動公佈銷量。

有一種說法是，威馬提交了上市申請，處於靜默期。但同樣提交了上市申請的領跑，每個月固定公佈銷量數據。

乘聯會的數據顯示，今年7月，威馬的銷量是4563輛，同期蔚來、小鵬、理想、哪吒、零跑的銷量都在1萬輛以上，今年3月纔開始交付的問界是7228輛。

威馬這個成績確實比較落後。

威馬歷史上的最好成績，停留在去年12月——5062輛，在那之前連續3個月，月銷量都在5000輛出頭。進入2022年，威馬銷量下滑，月銷量再沒超過5000輛。

威馬的問題，不在於銷量低，而在於跟同行的差距拉得越來越大。

在三年前，威馬可以憑藉這個銷量排到新勢力前三，但現在只能是墊底。曾經不被看好的哪吒，7月交付量爲14037輛，是威馬的三倍。

論在售車型數量，威馬是造車新勢力中最多的。威馬在去年8月就開始交付第四款量產車，當時蔚來、小鵬都只有三款車，而理想只有一款。

但威馬老款車型的銷量一直在下滑，新車型的銷量沒有跟上，新舊之間出現了斷層。

第一款車EX5，早在2018年9月就開始交付，一度是純電動SUV銷冠。當時EX5每個月能賣一兩千輛，現在看不多，當時已經算是優秀。

這裡要指出的一點是，EX5在早期有很大一部分銷量是在出行市場，如網約車、旅遊租車、分時租賃等。威馬內部成了出行事業部，負責推進to B業務，還一度跟美團打車合作，把EX5引入到美團打車平臺。

2019年6月，威馬將第1000輛EX5投放在海南，成爲海南出行市場數量最多的單一品牌純電動車型。直到現在，在海南的各大旅遊景點，經常能看到威馬EX5，僅海南一個省，就佔了威馬EX5近六分之一的銷量，在所有省市中排第一。

EX5之後的兩款車EX6、W6，銷量都比較慘淡，每個月加起來賣不到1000輛的局面，已經持續很久，而且短期內看不到改觀的跡象。

去年8月，新車型E.5開始交付，當月賣了1559輛，並很快衝到了3000輛以上，勢頭不錯。不過問題也隨之而來。新車型E.5的銷量上去了，舊車型EX5的銷量應聲而落。

E.5正式交付的當月，EX5的月銷量從3000掉到2000多，次月掉到1000多，今年初直接回落到1000輛以下。7月，EX5只賣了400多輛。

數據來源於乘聯會

現在，E.5已經替代EX5的位置，成爲威馬最走量的車型。威馬今年7月的銷量中，有近七成是E.5貢獻。不過E.5現在每個月最多也就賣3000多輛。

這一起一落，威馬的車型結構變了，但總銷量沒變，相當於是止步不前。

而在渠道端，威馬面臨的壓力也在增加。一位渠道端業內人士劉飛告訴深途，"目前威馬的渠道建設不太好，退網和新入網的數量成反比。還有一些運營虧損急於脫手的。威馬需要想辦法保住現有渠道。"不過，這一說法未得到威馬官方證實。

威馬究竟要把車賣給誰？

威馬的四款量產車，前三款都是SUV，第四款是轎車。

一位威馬EX5早期車主這樣描述他對威馬的看法：12萬左右的車、大屏、超快加速、超大空間、帥氣造型、以及強大的團隊背景，在2019年那個時間段，沒有對手。他看中的是威馬的性價比。

然而後續的幾款車，並沒有把性價比這個點堅持下來。

以EX6爲例，這是一款大五座純電中型SUV，在2019年的廣州車展上市。與EX5相比，EX6的個頭更大了些，內飾和智能化性能方面有所提升，但價格比EX5高出近10萬元。

威馬的前三款純電SUV，基於同一平臺打造，屬於同一時代的產品。後兩款相比第一款，雖然價格更貴，但本質上並無太大區別。更重要的是，後兩款車推出的時候，中國的新能源汽車市場已經發生很大變化，消費者可選的車型數量大大增加。

"當前可選的產品更多，威馬EX5當時的競爭力正在被一點點沖淡，但遲遲沒能推出足以接力的第二款車型。"有威馬車主評價，他認爲這是造成威馬後續銷量增長力不夠的主要原因。

而在把車賣給誰、怎麼賣給他們這一點上，威馬似乎也沒有想好。

威馬曾講過用戶的故事，有點像蔚來。第一款車EX5的交付大會上，威馬高管跟用戶們一個個親切地打招呼、合影，讓當時被邀請參會的首批車主感動地眼眶溼潤。沈暉說，用戶才真正對產品有發言權。

後來威馬汽車鎖電事件發酵，車主討要說法，威馬卻拒絕溝通，最後逼得車主自發組成聯盟，對威馬發出律師函。

威馬也講過家庭用車的故事，類似理想。第二款車EX6上市時，時任威馬南區銷售總監的唐軍營說，EX6定位積極向上的家庭使用者。不久後威馬在原版基礎上推出六座版本，定位於多人出行以及家庭出行。

但EX6無論是外觀還是機械性能，都跟EX5很像，有人認爲EX6就是大號版本的EX5，而EX5當時很大一部分銷量是在出行市場，是租賃和跑滴滴用的。而EX6的價格已經上探到BBA的入門款車型。

威馬還講過智能化的故事，類似小鵬。第三款車W6上市時，威馬在發佈會現場的PPT上，打出了"國內首款無人駕駛量產車型"的豪言壯語，宣稱具備L4級自動駕駛能力。

真實情況是，這有限定條件，只適用於特定場景——停車。而且，這套系統的技術方案來自百度，而百度是威馬的投資方。除了威馬，百度還向其他車企出售其自動駕駛方案。

這讓威馬給外界造成了產品戰略一直在搖擺的印象，品牌標籤不明顯。

"威馬沒有標籤，哪吒和零跑至少還有便宜這個點，威馬現在有啥？"威馬汽車內部員工趙航說。在他看來，威馬的幾款車在品牌定位上，缺乏延續性。

沈暉說，威馬是造車"實力派"。他試圖對外營造一種威馬"靠譜"的品牌形象。但這些描述都太抽象了，具體跟產品是怎麼呼應，沒有說清楚。

去年年中，威馬召開媒體溝通會，公佈了下半年的產品規劃，並重新梳理品牌架構。一是發佈品牌雙LOGO戰略，圓形外框LOGO標識將應用於出行市場，橢圓LOGO則面向個人市場。二是將採用W、M、E三大系列，其中SUV爲W系列、轎車爲M系列、E系列則面對共享出行市場。

緊接着威馬E.5就上市了，這是一款E系列的運營車型。但讓人迷惑的是，半年後，威馬將E.5改款重新上市，新車整體變化不大，主要是從面向出行市場轉爲面向個人消費市場。

出行市場是威馬"2B+2C雙線並進"戰略的一部分。這的確爲威馬貢獻了相當一部分的銷量，如果除去這部分數據，威馬在C端市場的銷量將大打折扣。

要在C端市場站穩腳跟，威馬必須拿出一款足夠能打的產品。這款產品，就是將於今年下半年上市的M7。

M7能讓威馬扳回一局嗎？

M7是威馬第一款，也是目前唯一一款以"M"命名的車型。在官方宣傳裡，M7是威馬旗下首款全場景智能純電轎車。威馬將"智能"作爲其最大賣點。

從硬件配置來看，威馬不遺餘力。4顆英偉達Orin-X芯片，總算力高達1016TOPS，這是目前待量產車型中最高水平，跟蔚來ET7持平。3顆高精度超視激光雷達，待量產車型中數量最多，超過蔚來ET7、智己L7。M7加起來一共有32枚傳感器，也是業內頂級配置。

威馬自封了一個稱號：2022年智能電動車感知硬件"天花板"。

這跟幾款舊車型相比，是極大的跨越。

在有人看來，過去幾年威馬在技術研發上幾乎沒有什麼大進步，幾款車從外形、車機到OTA升級，也基本沒什麼大變動。有人調侃，EX5上市以來，更新最快最多的就是儀表盤皮膚。

現在，威馬想要徹底扭轉固有印象。M7從設計語言，到開發平臺、硬件配置，再到中央域控制架構，都是用的新的，跟過去的四款車都不一樣。這可以算是威馬的第二代產品。

在銷量陷入低谷、衝擊港股上市的關鍵節點，M7對於威馬的意義是非同尋常的。威馬應該是相信大力出奇跡的，"威馬現在更多的把精力放在新品上了。"劉飛說。

威馬M7

在M7發佈後的將近一年時間裡，關於這款車的信息，威馬卻沒有透露更多。大部分還停留在去年10月的發佈會上。今年5月的粵港澳大灣區車展，威馬參展的車型是W6和E.5，M7並未露面。

8月18日，威馬M7在新疆吐魯番40多攝氏度的高溫下，進行了極熱性能測試。威馬稱在極熱環境下，M7的百公里能耗僅15.6KWh，座艙由60℃降至26℃只要9.5分鐘。

對於這次活動，威馬提前進行了預熱，但行業裡並未有太多討論。

兩年前，威馬曾嘗試用各種手段創造話題，比如聯合舉辦各種音樂節，聘請品牌代言人等。前優信CMO王鑫入職威馬擔任首席增長官，威馬在用戶運營和活動策劃上加大力度，並將2020年視爲威馬汽車的營銷元年。

威馬是行業裡第一個請明星代言的智能汽車品牌。2020年5月，歌手蕭敬騰成爲威馬品牌代言人；2021年4月，演員董子健、鍾楚曦成爲威馬新的代言人，以推廣新車W6。

那段時間上市的幾款新車，市場反饋並不樂觀。整個2020年，威馬重點推的EX6，一共只賣了幾百輛。乘聯會數據顯示，過去的5個月 ，EX6的累計銷量爲零。

趙航對深途說："威馬負責營銷的領導變動太頻繁，導致營銷方向一直在變，力氣沒有往一個方向使。"

"C端銷量更多的是對品牌的認可，而B端銷量則主要是對產品的認可。"趙航說。威馬既做C端也做B端，需要品牌和產品都過硬。

從品牌熱度來看，今年以來威馬離C端漸行漸遠。對於新車M7，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產品力了。

按照當前的配置，M7的售價一定會比原來的幾款車高。作爲參照，跟威馬硬件配置接近的蔚來ET7和智己L7，售價分別爲45.8萬元起、36.88萬元起。而威馬在售的幾款車，價格最高的是28萬元。

市場是否會爲M7買單，要等M7正式上市後纔有答案。不過目前，威馬尚未公佈具體的上市及交付時間。

作爲新勢力中第一個建廠、交付量產車的車企，威馬最早證明了新勢力不是PPT造車。但要證明它還沒有掉隊，能在牌桌上一直活躍下去，威馬需要一場勝利。

應受訪者要求，劉飛、趙航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