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育與大選政治:詹皇率NBA顛覆特朗普?其實是假象

作者 / ESPN & FiveThirtyEight

譯者 / kewell

近幾年來,隨着黑人的命也是命(BLM)運動美國的興起,不少NBA球員也走在了抗議前線。到今年BLM全面爆發,NBA也因此承受了以特朗普爲首的共和黨勢力的指責和怒火,被批爲一個政治化的聯盟。各種民調也顯示,如今的NBA的確更受民主黨歡迎。

但NBA真的變成了一個藍色的聯盟嗎?

站在球員視角,的確是這樣。但正如稍稍瞭解美國的人都會稱之爲一個“保守”國家一樣,真正主宰NBA命運和方向的人,並不會所謂的“顏色革命”那麼輕易發生。

ESPN和權威民調數據網站FiveThirtyEight就在大選前推出了系列報道,揭示美國體育界真正的顏色。在階級和種族的尖銳矛盾揉雜在一起的當下,誰也說不好2020年大選會否成爲真正的分水嶺。

自2015年以來,美國職業體育老闆已經爲聯邦選舉捐贈了近4700萬美元,其中在2020年選舉週期,共和黨獲得了1000萬美元捐款,民主黨獲得190萬美元。

老闆們倒向共和黨的大方向也與2018年中期選舉和2016年大選一致。

在聯邦選舉委員會數據庫中對NBA、NFL、NHL、WNBA、MLB和NASCAR的大老闆、股東、合夥人和總裁投入的競選資金進行深入搜索後發現,這個財力雄厚的羣體已經向共和黨或僅支持共和黨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捐贈了3420萬美元,佔到總捐贈額的72.9%;相較之下,民主黨在過去三次選舉中獲得了1010萬美元,佔總額的21.5%。只有不到6%的捐贈流向了兩黨或無黨派受贈人。

這項研究包括來自125支球隊的160多位老闆和總裁,不過名單不可能包括一切捐贈。僅有目前在聯賽擁有球隊資產或在球隊工作的人的捐贈才被算在內。配偶和親屬捐贈不算在內,除非他們也是球隊股東。若是老闆的某一筆捐贈無法確認或證實,也不能算進。而且,就像許多百萬和億萬富豪一樣,老闆會用許多辦法來掩蓋他們的政治支出。

在當代,球隊股東已經是一個准入門檻高達八九位數的精英羣體。能夠負擔起這些費用的少數美國人一般都是偏年老、偏白人、偏男性的羣體。作爲政治捐款人,他們傾向支持共和黨。

在ESPN數據庫中的160位老闆和總裁中,有74位把他們可公開查詢到的資金捐給了共和黨,48位捐給了民主黨,其餘人則捐給了不太符合兩黨議程的競選團隊

雖然這個總結很有趣,但當更仔細地觀察這一羣體的大筆政治捐款,會發現一個更明顯的信號。在過去6年,有40位老闆向共和黨捐了至少10萬美元;相比之下,爲民主黨捐超過10萬美元的老闆有23人,這導致了以下差距的出現:

以下則是各個選舉週期中這些聯賽的老闆和總裁的貢獻解析:

需要注意的是,2020年選舉週期的所有捐贈數據在本文發佈時並非全都公開。截止6月30日,一些大型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只向聯邦選舉委員會提交了個人捐贈數據,這意味着更近期的數據沒有被算進。

研究這些數據會發現,除了WNBA之外,所有聯賽的捐贈都是給共和黨更多。

總的來說,51.7%的WNBA老闆捐贈都給了民主黨,42.3%給了共和黨。在WNBA捐給共和黨的130萬總額中,有65.5%都來自喬治亞州共和黨人亞特蘭大夢想隊老闆凱莉-洛弗勒。

推及所有聯賽,以下是6年時間裡他們給各黨派捐贈的總數:

老闆們的保守派傾向也體現在今年的總統大選中。特朗普和拜登兩位候選人都得到了大量美國人的捐款,但體育老闆們更多給了特朗普。

在2020年選舉週期,有13位老闆直接向特朗普團隊或特朗普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捐款,總額達到174.6423萬美元。他們分別是:

丹-德沃斯(奧蘭多魔術

詹姆斯-多蘭紐約尼克斯、紐約遊騎兵

蒂爾曼-費爾蒂塔(休斯敦火箭)

比爾-弗利(賭城金騎士

比爾-霍恩巴克(拉斯維加斯王牌)

查爾斯-約翰遜(舊金山巨人)

傑克-羅什(NASCAR)

凱莉-洛弗勒(亞特蘭大夢想)

麥克-布朗(辛辛那提孟加拉虎)

彼得-卡爾馬諾斯(卡羅萊納颶風)

羅伯特-普拉默(洛杉磯道奇

羅傑-彭斯克(彭斯克車隊)

陶德-裡克茨(芝加哥小熊)

相較之下,有20位老闆接向拜登團隊或拜登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捐款,但總額較少,共40.5745萬美元。他們分別是:

大衛-比利茲(費城76人、新澤西魔鬼)

赫伯特-西蒙印第安納步行者、印第安納狂熱)

詹姆斯-迪南(密爾沃基雄鹿

馬克-拉斯瑞(密爾沃基雄鹿)

彼得-古博爾(金州勇士、洛杉磯道奇)

亞瑟-布蘭克(亞特蘭大獵鷹)

亞瑟-J-魯尼二世(匹茲堡鋼人)

比利-簡-金(洛杉磯道奇)

大衛-邦德爾曼(西雅圖海妖)

赫伯特-弗瑞奇(納什維爾狩獵者)

伊拉納-克洛斯(洛杉磯道奇)

傑夫-迪科爾森(NASCAR)

吉姆-波拉德(明尼蘇達雙子)

瑪麗-凱莉(丹佛野馬)

約翰-羅傑斯(芝加哥天空)

邁克爾-阿特爾(芝加哥天空)

勞拉-裡克茨(芝加哥小熊)

湯姆-韋恩納(波士頓紅襪)

濟吉-威爾夫(明尼蘇達維京)

霍恩巴克(拉斯維加斯王牌)

在所有捐贈人裡,大金主是少數。有40位老闆出資達到4000萬美元,佔到了所有捐贈額的85%以上。這些大金主的傾向也比較一致:他們77.7%的捐贈額都給了共和黨事業或候選人,只有18.8%給了民主黨。

美國職業體育中的政治消費基本就集中在他們身上。以下是部分老闆名單:

丹-德沃斯(奧蘭多魔術)

丹-吉爾伯特(克利夫蘭騎士)

斯坦利與安-克倫克(丹佛掘金/洛杉磯公羊/科羅拉多雪崩)

赫伯特-西蒙(印第安納步行者/狂熱)

詹姆斯-迪南(密爾沃基雄鹿)

詹姆斯-多蘭(紐約尼克斯/遊騎兵)

傑裡-瓊斯(達拉斯牛仔)

傑裡-雷因斯多夫(芝加哥公牛/白襪)

朱迪和保羅-阿倫(波特蘭開拓者/西雅圖海鷹)

約什-哈里斯(費城76人/新澤西魔鬼)

魔術師-約翰遜(洛杉磯道奇/火花)

米基-阿里森(邁阿密熱火

泰德-萊昂西斯(華盛頓奇才)

蒂爾曼-費爾蒂塔(休斯敦火箭)

當把這羣老闆中超過10萬美元的大額捐贈分離出來,會發現一個熟悉的場面。數據庫裡近3000筆捐贈的總額達到4700萬美元,其中63%的數額來自這40位老闆的108筆捐贈——而這些錢裡有79%都給了共和黨。

不管以什麼尺度衡量,最重要的信息都是這一點:職業體育中最大的政治捐款人都傾向於紅,而不是藍。

以下是職業籃球界在2016-20年間捐款超過10萬美元的老闆名單。

可以看得出來,雖然勒布朗在2016年就爲希拉里-克林頓站臺,此後一直明確支持民主黨,但NBA老闆爲希拉里和民主黨的對手投入了大量資金。

人們大可以討論勒布朗的名氣能在自由媒體上爲某政治活動或事業帶來多少關注,但直接砸錢可以爲全國競選活動購買看得見摸得着得資源。就像那句俗話講的,金錢纔是政治之母。

NBA一直以來都在美國高層政治中佔有一席之地。拉里-奧布萊恩本人(NBA冠軍的冠名者)就曾是約翰-肯尼迪競選、林登-約翰遜1964年壓倒性的勝利以及羅伯特-肯尼迪1968年總統競選的的核心人物。

赫伯-科爾在做雄鹿老闆期間曾擔任美國參議員達24年。在1989年到今年他去世之前,前總裁大衛-斯特恩爲民主黨候選人和委員會捐贈了超過200萬美元。

老闆們的捐贈又是令人疑惑。比如公牛老闆雷因斯多夫在2018年既爲蒙大拿州參議院喬恩-泰斯特捐款,也爲他的共和黨對手馬特-羅森代爾捐款。火箭老闆費爾蒂塔此前曾支持亞利桑那州參議員瑪莎-麥克薩莉,但現在又支持了她的對手,民主黨人馬克-凱利。而在2016年,步行者老闆西蒙爲泰德-克魯茲、馬克-盧比奧、克里斯-克里斯蒂、傑布-布什、約翰-卡西奇和希拉里-克里頓這幾位總統候選人都捐了錢。

從一個人的政治捐款,我們可以解讀出很多信息。但對身纏萬貫的老闆們來說,捐款的動機往往並不簡單。

就拿熱火老闆阿里森來說,他是美國郵輪巨頭(相關閱讀),六年前,他賣掉了手上價值約10億美元的嘉年華集團股票,但他的家族仍擁有該集團近四分之一的股份。

熱火老闆阿里森

他的政治捐款記錄也很有趣,曾爲最保守的共和黨人和最自由的民主黨人做出貢獻。他對兩黨都有大量投入,他會給一位國會議員捐錢,然後在下一個選舉週期又捐給該議員的挑戰者。

深入研究他的捐款記錄可以得到一些啓發。每個選舉週期,他都會給俄亥俄州國會議員鮑勃-吉布斯捐錢,後者來自一個以鄉村爲主的共和黨穩定選區

該選區內最大的水體是一個小水庫,在夏季面積只有1350英畝。但考慮到吉布斯是衆議院海岸警衛隊和海上運輸委員會(負責監管郵輪)的少數黨成員,他的捐贈就可以理解了。

除了給吉布斯捐了2000美元,阿里森還在今年選舉週期慷慨捐助了參衆兩院下屬運輸委員會的高級成員。

除此之外,阿里森看似隨機地給夏威夷民主黨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捐了1500美元,但該委員會的領導人是布萊恩-施雅茲,這位年輕的民主黨參議員被認爲是國會中最精通郵輪行業的議員之一。(施雅茲從他在夏威夷擔任副州長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收到郵輪行業的捐款了。)

除了利益攸關,還有對意識形態的控制。

魔術老闆德沃斯

魔術老闆的家族堪稱美國最保守的“王室”(相關閱讀)。1959年,德沃斯的大家長理查德合夥創辦了安利,最終發展成價值數十億的商業帝國。理查德在1991年用8500萬買下魔術,他於2018年去世。他的兒子丹在2011年成爲了魔術在NBA董事會的代表。

在理查德積累鉅額財富的同時,他也成爲了美國新興的宗教權利運動的慷慨捐助者。1975年,他爲基督教自由基金會捐助2.5萬美元,這一組織曾表示:“我們的國家是建立在某種和諧價值觀之上的,這些價值觀由我們的基督教傳統所保留……現在是負責人的基督徒插手國家事務的時候了。”

理查德曾兩次擔任國家政策委員會主席,這一組織彙集了各路知名右翼人士的聲音。除了密歇根州的民間組織捐款數千萬之外,理查德和海倫-德沃斯基金會還向一些反同性戀組織提供了大量捐款。

丹-德沃斯的弟媳是美國教育部長貝茜-德沃斯,她是特朗普政府掀起的文化戰爭中的中流砥柱。

研究表明,政治化程度更高的父母,其子女傾向於接受他們的政治立場,丹的政治捐款也證明了這一點。

他告訴ESPN:“從我非常年輕的時候起,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就被教導要參與政治,這是美國人很重要的責任,我也一直銘記於心。”

丹和帕米拉-德沃斯基金會在2018年捐款最多的機構包括他的母校以及一些藝術博物館。不過在政治方面,丹是一個堅定的共和黨大金主。在當下選舉週期,他爲兩個政治行動委員會各捐20萬美元,它們都是爲選舉共和黨人進入衆議院而成立的,一個是“美國優先行動”,著名的支持特朗普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另一個是支持密歇根州參議員候選人約翰·詹姆斯的單一候選人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

除此之外,丹已經向準備在11月改選的20名現任共和黨參議員中的13人做出了最大額捐贈,並向致力於保持共和黨在參議院多數席位的委員會捐贈近20萬美元。

他也在少數情況下支持過非共和黨人,比如當該黨無法推出有競爭力的候選人時。

體育界中與德沃斯家族立場相反、站在政治光譜極左的莫過於芝加哥小熊隊的老闆勞拉-裡克茨,她在裡克茨家族也是個異類,兩個兄弟都是共和黨大佬。但她在過去三個選舉週期斥資逾100萬美元,都給了自由派的事業,包括民主黨代表大會、希拉里競選團隊的等等,她所創立的政治行動委員會也是倡導LGBTQ羣體權利的。

總的來說,如今的兩大政黨在體育界都有忠實信徒,這些人篤信自己應該決定美國是什麼樣。而在政治生活中,沒什麼東西比以數十億美元爲後盾的信念更有力量了。

還有另一種捐款人,他們並沒有多少具體動機,有些人是社交動物,喜好與政治掮客爲伴,另一些人則喜歡政治遊戲,就像球迷喜歡NBA比賽一樣。

或許與一位前總統打高爾夫的機會就足以激勵他們捐出一筆錢,對這些富豪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有些人是在被遊說的時候答應捐助,因爲他們看重與遊說者之間的關係。

雄鹿老闆拉斯瑞就是個典型,他的總體政治傾向使他成爲了民主黨精英圈的一員。

作爲對衝基金經理,他在意識形態上沒那麼大訴求,但作爲摩洛哥移民,他曾表示自己支持民主黨的首要信條,即政府應該積極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拉斯瑞以前的捐贈數額相對較小,單筆都在2000美元左右,對象大抵都是紐約民主黨人,也包括在芝加哥參與國會競選的拉姆-伊曼努爾。直到2004年夏天,他開出了2.5萬美元的支票,捐給了民主黨兩院的委員會。

他與伊曼努爾的友誼加深了他與民主黨權力核心的聯繫,也相應加大了他對民主黨候選人的支持數額。這是互惠互利的往來:就像每一個重要政客一樣,伊曼努爾把籌款當作一項非官方的任務,而拉斯瑞則滿足了朋友的需要。

拉斯瑞對民主黨的深入參與遠不止在醫療改革的辯論和最高法院的組成。

一直以來,政客們都給他打電話,徵求他對經濟前景的建議。他開始成爲高端活動的常客,2012年更是成爲少數幾個能邀請比爾-克林頓和貝拉克-奧巴馬同時到自己家中出席晚宴的人之一。相應的,克林頓也曾在密爾沃基和布魯克林陪伴拉斯瑞在場邊觀看雄鹿的比賽。

2020年民主黨初選裡,拉斯瑞分別向喬-拜登、科裡-布克、卡瑪拉-哈里斯、吉爾斯滕-吉利布蘭德和彼特-巴蒂吉格進行捐款。不是他無法取捨,而是很多候選人都是他朋友或熟人。

基本上,只要金錢還能爲美國政黨和政客所用,有錢人就會近在咫尺。

* * * *

職業體育的老闆們通常願意在私下進行政治捐贈,不僅掩蓋身份,同時也免受自家球員、工作人員和球迷的反對。

在最近一個典型的富豪海灘聚會中,一位NBA老闆對心腹們抱怨2020大選道:

“聽着,我太擔心拜登的監管錯失了,所以我在私下裡儘可能多地支持特朗普連任。我知道特朗普是個瘋子,我希望民主黨能拿下兩院,但特朗普有權否決,就能在稅收和監管問題上保護我們的利益。”

當時在場、並把這一言論轉述給ESPN的消息源也表示:“大多球隊老闆都是共和黨人。顯然,他們非常關心自己納稅和企業監管的問題。”

爲了說明這一點,這位匿名消息源還描述了他參加NBA董事會時的情況。近年來,在這些董事會上,政治癒發成爲熱門話題。

NBA的董事會,是由30名權力掮客組成的團體,他們的平均淨資產大約有20億美元。他們的財富總和超過了1400億美元——超過了世界上至少130個國家的年度GDP。

只在2017-18和2018-19賽季,這些人所投資的NBA聯賽每年的籃球相關收入就超過70億美元。但由於新冠疫情,NBA未來的財務前景不太明朗。(幫助這些老闆積累財富的各行各業也一樣。)如果說用錢包投票是普世原理,那對這些老闆來說更是如此。

在球員們都呼籲老闆採取行動推動社會正義改革之時,老闆們的政治手段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審視和關注,他們的政治捐款就是焦點問題。因此,爲了躲開關注,很多人選擇私下和秘密捐贈,這就是所謂的“灰色捐贈”。

這種資金一般由非營利組織提供。捐贈人——例如某位老闆——如果想保持匿名,就可以先把錢捐給非營利組織,後者再以自己的名義而非老闆個人名義進行捐贈。

對於不願與球迷和球員疏遠的富豪體育老闆(其他老闆則有可能是對客戶或消費者)來說,這種途徑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明面上,再富的人也不能隨心所欲往政壇砸錢。聯邦選舉委員會規定,個人在一個選舉週期內最多能向聯邦候選人提供2800美元的捐款,算上初選和大選的話,一共也就5600美元。捐款必須來自個人帳戶,意味着姓名和數額必須公開。向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的捐款雖然不受限制,但也是公開披露的。

但流經“社會福利機構”(國稅局面對代碼501(c)4)的灰色捐贈很安全。比如,你向屬於501(c)4的“美國優先政策”機構捐贈100萬,而它又向支持特朗普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美國優先行動”捐贈100萬,而公衆所能知情的,只有後半部分過程,“美國優先政策”機構的錢是哪來的就不知道了。

捐贈人想保持匿名的原因有很多。一方面,可能他們只想保護自己隱私,避免被捐贈電話騷擾。而且他們可能只是處於好心幫個忙,不希望被候選人視爲政治交易。

另一方面,在當今環境下,他們也害怕暴露政治立場會遭到員工和顧客的抵制。

畢竟,這是一個高調抵制的時代。耐克就因爲推出科林-卡佩尼克的廣告而遭受民衆抵制呼聲;俄克拉荷馬州代表,共和黨人肖恩-羅伯茨曾警告雷霆,如果他們下跪抗議,他將重新審查球隊的稅收優惠。馬刺主帥波波維奇在6月告訴《紐約時報》,他的反特朗普言論導致一些馬刺球迷取消了季票。

在政治光譜另一端,Facebook因其對政治廣告的立場,以及不願刪除傳播虛假信息的頁面,遭到了廣告主和民權組織的抵制。2018年,連鎖超市Publix向一名支持步槍協會的州長候選人捐贈67萬美元,結果遭遇佛羅里達州消費者的聯合抵制。同年,加州連鎖快餐品牌In-N-Out也因爲向該州共和黨捐款2.5萬美元遭到抵制。

一位匿名合夥老闆這樣告訴ESPN:“就拿給計劃生育(Planned Parenthood,美國支持墮胎選擇權的組織)捐款來說,會有很多南方人反感,而北方人卻會接受。如果你在俄克拉荷馬城擁有一支球隊,給這個組織捐款就會惹上麻煩。”

這位老闆繼續說:“在美國的大多數政治議題上,支持和反對的人都是五五開。所以我爲什麼要疏遠一半球迷?”

自2010年最高院具有轉折點意義的“聯合公民訴訟聯邦選舉委員會”一案後,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開始冒頭,因爲其決議讓那些與候選人團隊不相協調的政治團體也可以籌集和花費無限資金,在選舉期影響選民。這些資金的來源自然是大企業、CEO等各方。

2010年的決議後,大約有10億美元的未披露資金流入了選舉週期。據估計,在2020年選舉週期裡,持有灰色捐贈的組織在政治廣告上的花費超過1.82億美元。

一位與多支球隊管理層關係密切的消息人士告訴ESPN,老闆們都希望保持現狀。

“灰色捐贈和抓住機會讓匿名的錢進入國家體系,就是他們的夢想,”此人表示。

砸錢只會越來越多。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國會競選財務專家估計,上次選舉籌集了大約60億美元的開支,而即將到來的這次大選可能會讓這個數字翻倍。

“這不是共和黨或民主黨的問題,而是雙方都有的問題。太醜陋了,從來都沒有這麼醜陋過。”非營利新聞調查組織“公共誠信中心”的創始人查爾斯-劉易斯說。

獨行俠老闆庫班

達拉斯獨行俠的老闆馬克-庫班一直以來都熱衷關注政治,還曾表示自己有可能競選衆議院議長的職位。他曾在匹茲堡的集會上公開支持希拉里做總統。今年6月,他也正式表達了對拜登的支持。他在Twitter上與得州共和黨參議員泰德-克魯茲掐架。

但庫班對政治捐款卻格外謹慎。據分析,他一共只有兩次捐款,一次是在1996年用6000美元支持猶他州共和黨參議員奧林-哈奇;一次是2002年給加州民主黨衆議員佐伊-洛弗格倫捐了1000美元。

在ESPN對聯邦選舉委員會數據的分析中,僅有10位老闆在2015年以後沒做出任何政治捐款,庫班就是其中之一——NBA老闆一共佔了4人。庫班也明確表示,他沒有任何秘密捐贈。

“我從不那麼做。”他在郵件中表示,“這和我不再給政客捐款的理由一樣,我覺得應該把錢投在更值得的地方。”

庫班還表示:“人生裡有很多事情比NBA重要,比生意重要。所以我明白爲什麼有一些老闆——比如我——會做出一些在今天可能不受歡迎的抉擇,我們希望的是達到一個理想的目標,比如終結或至少減少種族歧視。”

正如庫班所言,這最終還是個值不值的問題。一筆捐款能給捐贈人帶來什麼?對許多專家來說,這很簡單,就是帶來一定的影響力,更接近權力,以及和政客建立關係的能力。

除了金錢,還有其他方式支持候選人和政治事業,就像會在2016年給“某候選人”打電話提供政策參考的庫班所做的那樣。但據研究競選資金數十年的新聞學教授劉易斯表示,從歷史經驗看,很少有東西能像萬能的美元那樣推動政治事業和候選人。

“最重要的就是,”他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 * * *

有目的性地進入政治舞臺,對球隊來說一直都不是輕鬆的決定。畢竟,形象就是一切,任何企業都會擔心因政治而疏遠客戶。

但在2020年整個體育行業出現了許多類似的努力,這似乎表明了一個重大的哲學變化已經自上開始。

至少在一個方面看來是如此:老闆給政客和正當的競選捐款,可能與球隊的公開表態和行爲並不一致。根據ESPN對聯邦選舉委員會公開捐贈記錄的研究,自2015年以來,美國職業體育老闆傾向於支持共和黨政客,而不是民主黨政客。

過去兩年,NFL、NBA、MLB、NHL和NASCAR的老闆給共和黨的捐款都比給民主黨的多很多。在這些聯盟中,NBA——這個在公開場合大量表態的聯盟——老闆給共和黨的捐款反而是第二高(840萬),僅次於MLB(1510萬)。

而WNBA這個一直都在社會活動前沿的聯盟,也能提供一個感知與現實差距有多大的案例。WNBA是六大聯盟中唯一一個傾向自由派的聯盟,但這種傾向其實非常小,老闆們給民主黨事業的捐款比例(51.7%,163.4153萬)與給共和黨的(42.3%,133.8459萬)相差並不大。

看起來,一個聯盟的形象與其老闆們的政治傾向——至少是老闆的政治支出——是不掛鉤的。但這種形象與政治毫無關聯的模式在商界很常見。

就拿黑人的命也是命(BLM)運動來說,在美國國內最動盪的時候,公衆對這個運動的支持是很強的。

7月一項尼爾森調查顯示,83%的NBA球迷、81%的NFL球迷、80%的MLB球迷和78%的NHL球迷都支持運動員在提高人們對種族不公問題認識上的作用。當時,76%的NBA球迷、72%的NFL球迷、69%的MLB球迷和66%的NHL球迷都支持BLM。

當這些議題在廣大用戶羣體中流行的時候,企業“做正確的事”就更加容易,特別是這些議題會影響到相當一部分核心粉絲,比如27%的球迷是黑人、23%的球迷是拉美裔人的NBA。

厄文在NBA複賽前發出質疑:複賽是否會轉移人們對社會運動的注意力

儘管如此,凱瑞-厄文還是在複賽之前提出質疑,認爲在隔離圈裡打球會分散人們對於全國抗議活動的注意力。以他爲首的多位球員的質疑,也讓NBA做出了承諾,不但要在球場和球衣上印標語,還要對社會公正事業進行投資。NBA董事會和工會在8月達成協議,要在未來十年向黑人社區捐贈3億美元,各支球隊還要拿出100萬。

然而安德烈-伊戈達拉仍然質疑聯盟此舉是否僅是爲了討好核心球迷羣體。

在總決賽期間,NBA總裁亞當-蕭華暗示不會繼續在球衣上印標語,“我感覺接下來還是會恢復到一定程度的正常狀態。”

他措辭的轉變,也暗示了公衆熱情的衰減。在10月的一項民意調查中,認爲自己支持BLM運動的體育迷比例已經下降到60%。

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社會學榮休教授、卡佩尼克的導師之一哈里-愛德華茲表示,總體上,老闆的政治傾向並不會影響球迷對球隊的支持。如果參與社會活動的信息對激發球迷羣體不再具有商業意義,老闆就沒必要爲與自己不相符的政治立場買單了。

“這種交換結構的一部分,就是老闆們會說,‘聽着,我們讓你們穿抗議T恤了,也讓你們表達態度。我們甚至會支持你們罷賽一場,開大會、做市政廳問答。我們甚至也會把場館改建成投票站等等。但你們必須按規定打完賽季。’”

喬治·佛洛依德遇害十天後,多位NFL球星聯合拍攝了一段視頻,要求NFL“聽聽你自己的球員怎麼說”。

一天之後,NFL總裁羅傑-古德爾在Twitter上發佈視頻生命,表示承認此前不聽球員的意見是“錯的”,“我們NFL相信黑人的命也是命。”

在球員的壓力和正在變化的社會環境中,古德爾後來告訴ESPN,他鼓勵球隊簽下自由人卡佩尼克,但沒有球隊願意這麼做。

雖然NFL在壓力之下做出了很多改變(甚至包括球隊改名),但老闆的政治捐款依然沒變。

2020年,NFL老闆爲共和黨競選捐出了120萬美元。一共有六位老闆聯手爲阿肯色州參議員湯姆-科頓(譯註:右翼鷹派代表,反華急先鋒,呼籲武力鎮壓BLM)捐出2.6萬美元,他們包括騎士老闆吉爾伯特、熱火老闆阿里森、76人老闆哈里斯、魔術老闆德沃斯。

與此同時,得州參議員約翰-科寧表示他認爲美國並不存在“制度上的種族歧視”,而在ESPN的數據庫中,科寧是最受歡迎的政客之一。在過去兩個大選週期,15位老闆爲他直接或間接捐出了34萬美元,哈里斯、阿里森、費爾蒂塔等人。

近來運動員團結起來爲社會問題發聲,的確向聯盟和老闆施加了壓力,至少讓他們承認了球員的訴求,如果只靠卡佩尼克一個人的力量,是很難有這種效果的。

但呼籲改變和創造改變是兩碼事,而在疫情和大選的背景下,社會動盪,經濟不穩,當下的新挑戰酒標成了運動員如何把聲音變成行動,而聯盟和球隊又能提供何種幫助。

* * * *

在洛杉磯,勒布朗-詹姆斯和他的長期顧問馬弗裡克-卡特以及亞當-門德爾鬆也提出了這些問題。

勒布朗在其生涯中已經多次涉足政治,2016年,他在家鄉俄亥俄州公開支持了希拉里的競選活動。但今年,僅僅支持一個候選人對他來說是不夠的,現在需要的是制度的改變。因此他們在1月聯繫了曾爲科裡-布克擔任競選經理的阿迪蘇-德米西,成立了“不止一張選票”組織。

一開始他們只把活動範圍限定在2020年大選前後,但到5月佛洛依德被殺後,勒布朗想做更大的事業,不僅要發動自己的平臺力量,還要發動更多名人,去對抗選民壓制,尤其是在黑人社區。

6月,勒布朗組織了數十名運動員和娛樂明星開了場視頻會議,他們都在會上表達了參與政治更多的願望,但普遍對此也有一種不安感。

比如德拉蒙德-格林就主動透露,他自從2008年以後都沒有投票,那他有什麼立場勸說別人投票呢?

但德米西說:“一開始他有些膽怯,但我記得我就跟邁克爾(泰勒,同樣曾在布克競選團隊工作)說,我們正需要把這樣的故事公開。”

密歇根州務卿喬斯林-本森也參與了他們的第一場會議,她說:“許多球員一開始都遲疑要不要分享這樣的故事,而我告訴他們,這正是我們需要的東西,這正是選民想聽的東西。如果你們願意分享,是可能改變今年大選的。”

雄鹿的抗議向NBA及其他美國體育聯盟傳遞了強有力的信息

8月26日,因爲雅各布-布雷克遭警察槍擊事件,雄鹿決定不登場比賽,總經理喬恩-赫斯特告知球員,管理層支持他們的決定,但如果他們罷賽只是爲了回酒店待着,這不是真正的行動。於是,他們在諮詢州內領導人之後,選擇支持了州長託尼-埃弗斯提出的警察改革法案。

而罷賽事件之後的週一,威斯康辛州參衆議院原本應該討論警察暴力執法的特別環節僅持續了半分鐘。第二天,凱爾-科沃爾就在發佈會上說,沒有任何議員到場參加該討論,“令人十分失望”。

雄鹿的抗議在體育界或許算是非常強有力的表態,但最終仍然對威斯康辛州的政治改革沒有直接影響。

這場抗議倒是成功放大了運動員要求體制變革的集體聲音,在NBA和WNBA都追隨雄鹿後,勒布朗和保羅與前總統奧巴馬進行了通話,後者建議他們利用此刻的聲勢,從聯盟和球隊那裡爭取到實質性的承諾。

爭取的結果,就是NBA將成立一個社會公正同盟,將比賽場館改建爲投票站,並在比賽中投放廣告促進“全國和地方選舉中的公民參與”。

對於像喬娜-沃特爾已經參與過三次總統選舉的經驗豐富的競選工作者來說,他們的影響力也可能改變整個遊戲的規則。9月,她幫助“不止一張選票”組織了投票站工作者運動,勒布朗發推宣傳後,一個半月裡有超過4萬人報名來做投票站工作者。

一般來說,號召組織投票站志願者、給選民打電話、到選區挨家挨戶做宣傳、登記選民都是非常複雜和辛苦的工作。

但現在,我們能看到勒布朗帶球員做的工作,也能看到老鷹主帥洛伊德-皮爾斯戴着口罩在球館外做宣傳的場面——已經有超過3萬人來到老鷹主場球館投票。官員們預計,到大選日,來這裡的投票人數會翻倍。

皮爾斯說,在大選日之前,他還會繼續做這樣的志願工作:“當我第一天做完這份工作回家,我真的百感交集。我看到了行動的力量,看到了行使投票權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