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k Fowler:印度溼婆山的船頭攀登記
Shiva (6142米),我們譯爲溼婆山,位於印度境內喜馬拉雅山脈旁吉(Pangi)地區的一座6000米級獨立山峰,1973年由日本立教大學登山俱樂部的四名登山者沿南壁完成首登,隨後多年又陸續出現幾次成功攀登。去年10月,兩名來自英國金冰鎬獲得者(2003年)Mick Fowler和Paul Ramsden打算在此山開始一次新的嘗試,他們此行目標是西北壁拱壁路線- “Prow of Shiva”,(“溼婆山的船頭”),輕量化攀登。經過9天的不懈努力,他們完成了在“喜馬拉雅山區最棒的攀登”,西北壁上升,東南壁無人踏足過的未登路線下降,完美的攀登之旅宣告結束。
在剛剛揭曉的2013年金冰鎬獎提名中,Mick Fowler和Paul Ramsden的這次“Prow of Shiva”路線成功入圍,預祝他們能再獲殊榮。以下爲Mick Fowler關於此次攀登的報告,感謝豌豆朋友的翻譯。
爬的是最陡的那個山脊
作者:Mick Fowler 編譯:豌豆
我和保羅.拉姆斯登(Paul Ramsden)正整裝待發。批好的登山許可,到手的機票,克服了官僚主義造成的種種障礙,再次遠行的激情已經點燃。多說一句,就在準備出發的前一個月,我們收到了安德烈.穆瑞雪夫(Andrey Muryshev)的一封郵件,他就是曾經見識過我們這次的攀登目標溼婆山(Shiva)那個船頭形刀鋒刃脊華麗景色的兩支探險隊之一的隊長。
確實, 2010年曾攀登過漂亮的東側路線的另一支探險隊隊長布魯諾.摩瑞提(Bruno Moretti)已經告訴過我們,那裡的岩石看起來非常難搞。
Shiva (6142米),位於印度境內喜馬拉雅山脈旁吉(Pangi)地區
總而言之,各方面信息都描繪了一幅艱難的圖景。安德烈和布魯諾分享的照片就是山給我們的語言。溼婆山是印度喜馬拉雅山脈旁吉(Pangi)地區一座6,000米的獨立山峰。布魯諾說這座山峰的船頭形刃脊是這個區域最好的路線,安德烈在郵件中委婉地強調了這道刃脊是多麼“驚心動魄”。對我們來說,這就夠了。我也很期待,想知道面對鬆動的岩石、艱難的攀登還有路線上所有需要克服的未知困難之後,我們能否成功地站在山頂。
旁吉地區位於克什米爾邊界,直到最近才被允許進入。現在政治情形已經有所鬆動,進入印度喜馬拉雅地區的路也修通了,從英國到溼婆山這樣的山區按30天的行程做個計劃也成爲可能。還有一個好消息是從2012年起,經濟艙可以攜帶的行李增加至46公斤。時代真的變了,記得我最開始去印度登山時,開始總是要花上幾天時間在德里海關艱難應對複雜的手續來找回我們超重的行李。現在可隨身攜帶46公斤的行李還有高山氣罐,我們在印度入關的過程就比過去簡單多了。
斯蒂夫.伯恩茲(Steve Burns)和伊恩.卡特萊特(Ian Cartwright)和我們倆構成了四人攀登隊伍。在印度登山基地,新建的標準競技攀巖牆讓人頗感新奇。我們驅車整夜趕路來到了位於喜馬拉雅山麓馬拉里(Manali)的“蜜月小鎮”(聯絡官這麼叫它),在這裡還需要再開一天車通過Rhotang通道沿着一條大道到達奇納布(Chenab)山谷,路的盡頭就是Saichu村。從2010年布魯諾.摩瑞提之後,我們是唯一一個到達這個地區的攀登隊伍。
天氣不錯,目前所處的海拔還比較低,所以我們需要用驢或馬把裝備馱到溼婆山東壁下面3900米的大本營。像以往一樣,喜馬拉雅地區的探險最好都要留點餘地有點兒靈活性。旅程第一天,我們在草原和落葉林中間邊徒步邊欣賞田園風光,直到晚間止步於一個山谷,這個山谷叫Tarundi山谷,因爲其間遍佈濃密的灌木,所以騾馬都不能向前了。找來了幾個背夫,我們和背夫一起,把裝備運到灌木叢之上的地帶建立了大本營。就在上方,溼婆山清晰可見,船頭形山頂比預想的更令人激動。我們真的遇到了非常特殊的攀登目標了。而且,通過雙筒望遠鏡,峭壁上的岩石段路線好像沒有預想的那麼糟糕。
路線示意圖,紅色圓點是營地
第一件事當然是適應海拔。一座5500米的獨立未登峰向北連到船頭形山頂,很明顯這就是最合適的高度。從這座山峰頂部看到的景色令人垂涎。我們能夠觀察到接近刃脊和最陡路段下方的幾處不確定性,最有趣的發現是,船形山頂本身由極好的花崗岩組成,並有一些裂縫路線。這就是我們夢寐以求的“如果這次不能登頂,我們一定會回來再登一次”的那種山峰。
回到大本營,我們在旅途中遇到過的最好的廚師Brittam和幫廚Devraj在等着我們。修整的這一天我們往胃裡塞進了很多的食物,因爲馬上就要開始適應小份量的高山食譜,還會很快甩掉在離開喜馬拉雅地區這一年來囤積的多餘脂肪(對保羅來說是兩年)。
完成了複雜的混合冰川路線以後,我們在東壁山腳下紮下了我們的小帳篷。頭一個難點就是需要越過懸冰川上到通往船頭形頂峰的極其陡峭的刃脊起點上。平日裡在工作、家庭間平衡,然後每年一次遠征攀登,讓我每次都要花上一兩個繩距才能進入狀態。從東壁起步,能多早就多早,凌晨1點我們就出發,重新進入攀登狀態的開始就經歷了一個難度不小的路線:一小段近乎垂直的頁岩,上面還有一段凍得像鐵一樣硬的冰壁。我印象很深刻的是我在那個斜坡頂端抽身爬進那段冰槽的情形。回到英國整理照片的時候,我發現這裡就是最直接上到船頭形頂峰刃脊的地方。路線的角度比想象中的更陡,還有突出的岩石和粉雪,又很難做保護,讓後面的多段攀登都會非常棘手。依山勢不同,雪況也在變化,北壁的區域很陡又覆蓋着很厚的粉雪,給攀登帶來更大的挑戰。
“真垃圾!破玩意兒的刀鋒刃脊!”
保羅正在領攀,他對路線的評價讓人 不樂觀。
上午9點,我們到達了刃脊之上,雪糟糕地變得軟塌塌的。
保羅在緩慢攀登之後終於移動到一個稍平緩的點,等的時間那麼長,夠我享受一頓“白馬酒莊”的好酒了。他終於轉過臉來給了我個拉姆斯登式的微笑。
“這是個好地方。扎帳篷不錯。”
一點兒沒錯。大約上午10點,一段刀鋒刃脊終於被踩在腳下。帳篷紮好了並用繩子固定在一個巨大的雪樁上,看起來好像用點力繩子就會把雪像切奶酪一樣切下來,但我們可不願讓這樣的想法混淆視聽,打擾我們難得的白天裡的放鬆休息和讀書時光。在我們上方的軟雪刃脊,看起來很有挑戰性,從大約150米開始成爲混合扶壁路線,在這種路線上安全地攀登,是我和保羅打着燈籠滿地球尋覓的、夢寐以求的事情。
第二天午後,這段軟雪已經在我們身後,我們正行進在通往頂峰的正確路線上,並且到達了東側的一個小平臺。頂峰下面在西北側的路線,是至少綿延500米的75度的光滑巖壁,間斷地點綴着薄冰和粉雪。看起來唯一可以向上的路就是跨過一個斷層上到一個平臺上,掛着薄冰和雪的岩石路線向前延伸10米就斷了。只要有可能我和保羅都願意自己揹包,不過很明顯這段要求領攀可能需要做肉塞的路線必須空身向上。我緊張地看着保羅越來越接近那個懸垂路線,小心翼翼地爬上斷層。四處看看周圍確實沒有任何其它明顯的路線可以選擇。也許使用膨脹螺栓能解決問題,但是我們倆都強烈感覺到那不符合我們登山探險的原則。
我們已經上到了扶壁的刃脊上,要是找不到克服這個繩距的方法我們這次攀登就會失敗。美夢也可能在此結束。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看着保羅沿着通向山頂的路線向上爬,而且他一直在向上。漂亮!裂縫路線順着石壁在延續,接着我又聽到了他呼喊我跟攀的聲音。路線有,但就是令人苦惱的奇窄無比。保羅的領攀十分給力,這讓我們倆人都感覺良好。我們商量好把揹包放下,下午把這段路線完成,然後再返回小平臺露營,只是失去揹包的重量,讓人感覺怪怪的。我們兩個儘量交替領攀。現在看起來有足夠的時間讓我趁着天亮去領攀下面一段,這樣第二天早上我們會有兩段用上升器上升。其實我們倆都痛恨使用上升器,總有種不道德感,好像那只是掛在繩子上而不是攀登。
Ramsden在爬煙囪路段
我們逐漸掌握了天氣的規律。每個早上天空都很晴朗,陽光燦爛,而到下午就會陰雲密佈並漸漸下起雪來。天很冷,但是早上明媚的陽光能將我們喚醒,激發出快樂的感受。在難受地蜷縮着身子宿營的早上醒來,是我在山上最享受的事情之一。我們在目力所及的一個刃脊上開始了一段新攀登,花崗岩縫裡塞滿了凍得很完美的冰,後面跟着掛了薄冰的陡峭岩石,這真像在本內維斯峰(Ben Nevis,英格蘭最高峰)陡峭的岩石上攀登的感覺。下午晚些時候,一個小平臺提供了一個可以蜷縮着躺下的營地,今日“臥室”如此完美,既可以期待一夜好夢,又有這樣開闊的好視野。有時候人們會問,爲何我和保羅從來不去爬那種最吸引眼球容易登上報紙大標題的大型山脈。是的,在這裡,這種喜馬拉雅地區少有人造訪的山峰就是我們的回答。溼婆山給了我們在攀登中所向往的一切——無人涉足過的奇幻路線,山峰從遠處可見,直上頂峰的路線,新奇有趣,寂靜無人,而且在下降時有可能橫切山脈的其它未登路線。在這些都滿足的提前下,時間還要剛好合適一個安全顧問(保羅)和一個稅務官(我)來完成一個度假。
接下來是我們離開大本營的第六天。夜裡下了幾英寸的雪,晨光籠罩上來時,我看到路線向東延伸過去是一段讓人不開心的下降,我從不畏懼前途艱難,卻最不喜歡攀登路上的下降。一段很好的冰槽之後是掛着薄冰的巖壁,又經過幾個陡得嚇人的混合繩距後來到一段冰雪路線,再往上是一段懸垂的巖壁,這是通往頂峰的最後壁壘。通過保羅的雙筒望遠鏡觀察,向右有一條路可以爬一段陡峭的冰雪路線並繞過最後的這段巖壁。雪一直下,我向右領攀繞到了西北側。但天不開眼。爬過來才發現坡道上有一道裂縫,必須用器械通過,而且肯定非常耗時。我懊喪地退回到因等待凍得瑟瑟發抖的保羅身邊。這個晚上我們沒辦法再向上了,被劈開的山壁又塞滿了冰雪的煙囪柱似的路線最好留到明天早上再去搞定。
成功後興奮的Paul Ramsden
在到頂的最後一個直壁下面,有個小平臺能半固定地紮下帳篷。過了好幾個懸空夜後,能有這麼好的地方宿營,真是令人驚喜。側壁能很好擋住整夜的大風雪,讓我們享受了很棒的一夜,精神抖擻地開始了第七天早上煙囪式的柱狀路線。這是段完美的結束攀登,在頂部可以打下一個很舒適的保護,保羅領攀,離開了我的視線翻過一小段刃脊上到了雪檐上,我則沐浴着早上微弱的陽光,欣賞着一望無際的美麗山景。輪到該我上了,特別奇幻的是,最後的頂部是一處小的平臺。保羅走過來,我們少不了一個登頂後的擁抱。
沿東南翼無人踏足過的未登路線下降後,9天的完美登山之旅結束了。這是一次神奇的旅程,這次攀登過程如此完美,定會讓我們在未來的歲月裡滿懷愉悅地細細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