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天載夢:因爲熱愛,歲月不覺漫長

2022年10月31日15時37分,長征五號B遙四運載火箭搭載着中國空間站夢天實驗艙在文昌航天發射場點火升空,直衝天宇、奔向蒼穹。海天之間劃出一道絢麗的軌跡,在綿延椰林的深處,傳來文昌通信站三分隊巡線人員的歡呼。

他們從未親臨發射現場,每次發射他們都在巡線的路上。雲少的時候,負責人曹硯峰喜歡在天上找火箭的蹤跡,擡頭望着遙遠的火光,用手指描繪着劃過的印痕。

巡線歸來,他給妻子撥通了電話:“等疫情結束了,種好的西瓜熟了,特別甜的時候,你帶兒子來我們這院子看看。”

2009年,曹硯峰認識了一個心儀的女孩,名叫焦炭。人如其名,焦炭性格開朗,有着陝西妹子的直爽。2013年春天兩人登記領證,同年3月因爲工作調配,曹硯峰來到中國文昌航天發射場,但他始終沒有讓妻子來單位探望。當時單位初建,住的是樣板房、上下鋪,沒有空調和風扇,在海南島這樣的狹小空間簡直就是桑拿房。曹硯峰擔心她來了,看到他工作的地方這麼艱苦,說不定就讓他收拾東西回家了。

和很多航天工作者一樣,思念的滋味總教人牽腸掛肚。儘管沒有月下牽手漫步,也沒有路邊長椅上偎依遠眺,但焦炭還是選擇了這份“遙遠”的幸福。從相識、相戀到結婚,她與曹硯峰經歷了整整13年。

結婚前,婚禮佈置、房子裝修等全部由焦炭一手操辦。她總是開玩笑地問曹硯峰:“你說,要你這個老公幹嘛?”話雖這麼說,可她從來沒有讓這些瑣事影響曹硯峰的工作。因爲她明白,曹硯峰爲穿上航天服自豪,也爲肩上承擔的光榮使命驕傲。

在焦炭獨自守候的時光裡,曹硯峰也時刻牽掛着她。一次路途中,焦炭在列車上丟了筆記本電腦,哭着和丈夫打電話說了這事,結果沒過幾天就收到了他的網購。焦炭心裡清楚,曹硯峰心裡有這個家。儘管不能經常在一起,但她更看重彼此互相牽掛的幸福。

然而,在15年的時候,焦炭送丈母孃去醫院的路上出了車禍,左邊胳膊摔成骨裂,右邊鎖骨處斷裂。焦炭手術後醒來,看見身邊親友關懷的神情,下意識地低頭“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但她並沒有第一時間給丈夫打電話,而曹硯峰也是三天後從親友的口中得知妻子的現狀,安排好手頭的工作匆匆趕回了家。

往後的日子裡,那種無力的驚恐感就像幽靈一樣跟隨着焦炭。她每每下意識去用手抓握時,那幽靈就會猛地躥出來,告訴她身上的傷痛。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適應,讓焦炭時刻煎熬着。

爲了讓妻子儘快走出陰影,曹硯峰一有時間就陪着她開車上路,並在旁邊開導、鼓勵她。焦炭也漸漸開始正視生活給她的磨難,丈夫的身上還有更重要的擔子,她不能再讓他爲自己操心了,便讓曹硯峰放心回到單位。

“理解是因爲懂得。”作爲妻子,焦炭知道通信對丈夫來說意味着什麼:“他這個人重感情,對工作、對家他都很負責,對人心很實。”

這幾年,火箭發射任務愈加繁重,每次巡線短則兩三週長則幾個月,曹硯峰帶着隊員風裡來、雨裡去,其中遭遇的艱難險阻,一言難盡。他自嘲,分隊每個人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黝黑的面龐,消瘦的肩膀,粗糙的雙手。“每次都特別害怕凌晨的電話鈴聲,從夢中驚醒進入的搶修任務讓我的神經繃得緊緊的,但這都是常有的事。”掛斷電話,曹硯峰一行人立馬穿好衣服,檢查車況、裝車器材、人員登車,迅速投入“戰鬥”。

多少個不眠夜,當他們圓滿完成任務返回單位時,天已經亮了。這樣的不眠夜經歷過多少次,曹硯峰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巡線的時候,特別單調枯燥,在坑窪的路面行走,每次都只有影子作伴;有的路通不了車,就只能步行,只要是巡線,衣服就沒有幹過。

原先,曹硯峰想的是,像電視裡看到的那樣,穿着航天服威風凜凜,守護火箭去遠航。後來他發現,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眼裡看到的世界很單一,心裡裝的東西也更加純粹了。

這些年,曹硯峰在專業能力上不斷取得突破,先後帶出10多名徒弟,分佈在各個不同崗位,最年長的那名也跟他一樣,當上了技師。經過他的手,又有了更多的航天工作者不斷走向深空。

心若是藩籬,處處是藩籬。當內心有了堅定信念,處處都是“星辰大海”。曹硯峰覺得心裡的熱愛,應該像大海一樣,是廣博的、洶涌的、澎湃的。而焦炭覺得,從某種意義上說,熱愛就是曹硯峰心中的“星辰大海”。

焦炭寫給曹硯峰:

時間流過

思念變成了無聲的吶喊與滾動的淚珠

心裡早已深深地

把你擁抱了一次又一次

這個明媚的日子

你的模樣在我眼中

閃閃發光

作者:周琪 張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