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記憶】Noliko／地瓜季節

地瓜季節。圖／蔡侑玲

市場出現久未見的地瓜攤，又到秋涼冬寒炭烤地瓜香的季節了。盯着攤上烤的、糖漬的、生鮮的地瓜，突然有種被撲鼻薯香召喚的感覺，我回到了過去。

小時候，老家附近大片農田種的地瓜收成了，主人開放鄰里進入田裡挖掘，我和玩伴分別手持竹棒或小鐵鍬去尋寶。大夥兒蹲在略顯堅硬的灰黑地上辛苦刨土，偶爾聽見有人挖到的歡呼聲，我卻一無所獲，只好轉往田地一角努力尋覓。正想作罷之際，忽見瓜藤蒂頭，小心翼翼挖開泥土慢慢拔出一看，是兩個連在一起的大紅薯！我興奮地大叫，拍掉它們身上的泥土，裝入袋內一路跳躍返家。

廚房竈火正烈，趁着媽媽暫時走開時，趕緊將紅薯丟入柴火堆中，蹲在一旁的大弟拿着火鉗將燃燒中的木柴覆蓋紅薯。不久媽媽聞到竈裡飄出的氣味，邊叨唸邊夾出紅薯，她擔心我們吃完烤番薯翌日喉嚨又腫痛。大弟趁媽媽不注意時偷偷撿起地上的紅薯，邊吹氣邊剝開燙手的焦黑外皮，已垂涎欲滴的姊弟倆你一口我一口地迅速分食完畢，半生半熟的滋味，可是我辛苦一下午的成果。

遷居日本後，每近歲暮，遠遠就聞到附近超商傳出的地瓜香，烤箱前的掛牌標示着上下午出爐時間和甘𫉄名稱，有暗紅紫皮黃肉、質地鬆粉、甜度高的紅東地瓜；紫紅皮黃白肉、口感溼潤、糖度高的紅春香；紫紅皮黃肉、粉度及甜度皆高的鳴門金時；黃褐外皮、肉質軟綿呈深黃色，帶有蜜糖香、高甜度的安納芋等。

傍晚行經該處時，便忍不住買回幾個解餓，愛吃的友人也經常「食好鬥相報」。某年秋天和孩子參加團體旅遊，活動內容主要是挖甘𫉄和拔花生。一畦畦被堆成約三十公分高的土壤上長滿了甘薯莖葉，抓住地上的藤蔓頭輕輕拉起便是一陣驚喜，每株至少有五、六個串連在一起，每個至少重約半公斤。雖然少了小時候辛苦挖掘的收穫感，但首次毫不費力的「拉薯」樂趣至今仍然難忘。

那天我請友人在下班返家時順道去訂聚餐的席位，她先去超市轉了一圈，後將腳踏車停靠在路樹下便進入餐廳。當走出大門時，驚見一隻大烏鴉正啄食她車籃內的食物，她急着邊叫喊邊奔向車子，只見烏鴉迅速叼起一塊食物逃往樹梢，經檢視後發現籃內只剩外皮有啄痕的小玉西瓜、一些薯皮和碎爛的包裝紙，香噴噴的炸物和烤薯全成爲烏鴉的晚餐了。翌日她對我說：「妳知道嗎？當我氣到擡頭一看，那隻烏鴉竟得意洋洋望着我呱呱叫，真恨得我咬牙切齒。」

甜Ｑ的𫉄香就像開啓記憶大門的鑰匙，引領我進入童年奮力挖薯、姊弟倆舔食烤薯、與女兒的親子田園採摘、可惡烏鴉偷襲友人車籃內食物的時空裡，那瞬間帶來的懷念是充滿快樂、滿足、驚訝和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