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利筋與樺斑蝶
散文
馬利筋是夾竹桃類族的野草花,花朵含苞時硃紅色,盛開時花冠五裂上下分二層,下層橙紅色,上層金黃色(園藝栽培有雙層花冠皆亮黃顏色),熱鬧花顏不遜夜空花火,且小花團聚而成的花序四季常開,是昆蟲嗜愛的蜜源植物;花、葉與嫩莖更是樺斑蝶專屬的幼蟲食物;但全株乳汁含有毒性。
去年夏天移植的馬利筋,不久就開了花,但整個夏季並未被樺斑蝶發現,草花茂盛生長,滿園花開明麗照人。中秋時分,植株上忽見樺斑蝶幼蟲,才知母蝶早已悄悄產下蝶卵。
樺斑蝶幼蟲愛吃花朵與嫩葉,很快的,院中馬利筋花朵便顯得零落,但也換來一個個青碧剔透或乳白似玉的精巧蝶蛹(蛹色二型),使人欣喜點燃彩蝶即將飛起的期待。二週之後,院子裡就有樺斑蝶四處穿梭了。
樺斑蝶是一種色彩妍麗高雅的中型蝴蝶,蝶翼背面以土橘暗橙顏色漸層爲底,翅尖工筆描繪黑與白互繞的色斑,翅緣再以黑白格點鑲嵌;後翅腹面粉淡橘黃,上綴可辨雌雄的黑色斑點。一身綵衣與幼蟲食草馬利筋可謂天作之合,花上起飛彷彿花朵離枝。
馬利筋的氣味,對樺斑蝶有宿命的吸引力,母蝶爲產卵,雄蝶爲求偶,那是族脈繁衍的神秘氣息。在豐足的幼蟲食草與蜜源支持下,彩蝶一代較一代繁盛。
新冠肺炎疫情延燒期間假日鮮少出門,清晨醒來,總習慣一一拉開房內所有窗簾,並輪流在各個窗前探看屋外蝴蝶活動。窗外的蝴蝶,總是忙碌採花、追逐與產卵。經過數個世代,馬利筋已難盛放花朵。因爲總在綠葉繁茂之前,蝶蟲就食盡花蕾與新葉。但院中不乏我爲蝶兒們準備的其他蜜源植物,成蝶仍可在院中覓食及伺機產卵。我卻開始氣惱不斷想在傷殘食草上產卵的母蝶!
明明,是爲樺斑蝶種下的馬利筋,看着美麗花草被食花啃葉,卻對蝶蟲生出敵意!想來不禁菀薾。
蟲太多了,超越院中食草的乘載量,而朋友院子裡的數大馬利筋,卻一直無樺斑蝶聞問,在他請託之下,我將部分蝶蟲挪移集中至兩盆盆栽,準備隔日送去。但至凌晨,卻意外發現脣部有腫脹現象!難道中毒了?
查了馬利筋的中毒症狀,果然中毒了。但明知這植物有毒,接觸時也小心注意手不可觸摸口脣,以免誤食,是如何中毒的呢?難道是手部皮膚有細微傷口,在被蟲嚴重啃食的植株上徒手移蟲,又時而撕破葉片,汁液的毒素經由皮膚破口吸收了?所幸症狀還不算嚴重,但已使人不敢安睡。我從此萬分謹慎與馬利筋相處。
因爲蝶蟲,馬利筋剩下禿枝。失去了葉叢屏障,蟲子成爲鳥兒的佳餚。即使是食毒維生的蟲,鳥兒也不忌口!只不知吃下毒蟲的鳥兒,感覺如何?
馬利筋的生命力十分堅強,在鳥兒插手之下,禿枝很快就又萌生新葉。因食草零落而數量減少的樺斑蝶,又有了繁榮的希望...
我期盼着馬利筋鮮麗繁花盛放,母蝶等待着可以產卵的嫩葉生長。臨窗閱讀或備課時,見蝶兒們飛過窗前,我不禁笑嘆:原就是爲讓樺斑蝶來到家院,才種植馬利筋的!除了謹慎提防植物毒液危害,我可能也需放下對好花常開的癡心。院中的馬利筋與樺斑蝶,也如世間諸多事,難兩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