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我和老公的婚姻被30萬彩禮逼到了懸崖邊。
原創插圖:喵喵夏,講述:林燕,女
01
今年,是我和老公田峻結婚的第七個年頭。
也是我們人生的至暗時刻。
不是因爲感情,而是事業。
一切還是從我們戀愛結婚時說起吧。
02
2014年,我和田峻經朋友介紹相識相戀。
這一年,他25歲,我23歲。
我們都是義烏人,爸媽也都是做小本生意的。
但我倆都沒有子(女)承父業。
田峻當時在一家百強企業做財務,我則是一名普通公務員。
雖然是相親認識,但我倆也算一見傾心,戀愛進行得熱烈且順利。
03
2015年秋天,我們開始談婚論嫁。
田峻爸媽幫我們全款買了三室一廳的婚房,裝修的錢,是我爸媽出的。
至於彩禮和嫁妝,雙方協議後就省了。
彼此父母都在做小本生意,現金流都沒那麼充裕。
而且,我倆也都覺得父母給我們買了房,安置了小家,已經是超額完成他們的責任了。
我倆有穩定工作,收入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以,不應該再盤剝父母了。
就這樣,這年十一,我們舉行了簡單的婚禮。
2016年年末,我生下女兒嬌嬌。
04
嬌嬌出生時,田峻爸媽的工廠效益開始下滑。
公婆給了我一萬元,但我沒收。
他們賺錢不容易,工廠也正是缺錢的時候(當時工廠正在跟一家工程公司通過訴訟討債)。
我爸媽得知這個情況後,給了我一張用我的名字和身份證辦理的銀行卡,裡面存了30W。
我一再推辭,以我和田峻的收入,養娃養家完全沒問題。
但爸媽特別堅持:有了孩子,用錢的地方多,卡里有錢,心裡不慌。我們就你這一個女兒,不希望你過得拮据。
我是收下了,但把銀行卡還是放在了爸媽那裡,說需要時再去他們那裡拿。
而這件事,我當時也沒跟田峻說。
一方面覺得說了怕他多想,覺得我是用這事對標他爸媽。
另一方面認爲這錢我和田峻其實並不太需要,還是應該留給爸媽生意之需,或者將來養老。
05
時間到了2018年春天,公公在做了一次心梗手術後,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很難撐起他的小廠子。
於是,公公提出希望田峻能夠接手。
廠子雖小,也支撐着20幾個工人和他們背後家庭的經濟。
最重要的是,那是公公婆婆一輩子的心血與榮耀,他們不甘心就此轉讓他人。
幾經權衡,田峻最終還是決定辭職,接管家族產業。
當然,我也是支持他的。
男人嘛,誰沒有一個老闆夢?
重要的是,我倆一個經商,一個在體制內相對穩定,這種搭配挺好的。
06
就這樣,田峻在2018年夏天正式辭職,開始了他的小業主生涯。
事實上,創業比上班難多了。
尤其對於田峻這種從正規大廠出來的人,他艱難地完成着這個角色的轉變。
廠子從事的是電力設備的下游產品加工,工人好多從公公一創業就在廠子裡面幹活,都是老資格。
因爲人少,所以根本談不上什麼管理,工人都很懶散,遲到早退是常事。
銷售一共兩個人,一直就在經營那幾個老客戶,從來也不想去發展新客源。
田峻接手後,開始建立各項規章制度。
一時間,怨聲載道,進行得很不順利。
就連公公也垂簾聽政,讓他不要做什麼改革,小工廠嘛,主要還是應該打感情牌,不要像大企業那麼冷血。
但田峻有自己的堅持,既然父母把廠子交給他了,他就要把它經營成正規軍。
但,談何容易。
光是考勤的事情,就用了長達半年的時間,纔在批評警告罰款中徹底被根除。
而銷售呢,也是重金挖來一個專業人士後,另外兩名銷售才真正開始玩活。
管理制度漸入正軌後,田峻又開始考慮升級廠裡的設備。
那些古舊的設備,效率極低,耗電量極大,而且廢品率極高。
可是,設備升級需要前期投入到後期的員工培訓,都是需要成本的。
公公勉強拿出一小部分積蓄,算是支持。
其餘的錢,都是貸款。
但工廠想發展,想有未來,設備升級勢在必行。
就這樣,田峻接手工廠後,尚未見到什麼效益,沒拿回家裡一分錢不說,倒是背上了一百多萬的債務。
07
每個創業者,都是九死一生。
這一點,田峻做得越久,體會也就越深。
他全年無休,每天都在處理各種各樣的問題,每一個環節過問不到,最終都是埋雷。
他花了整整三年時間,才讓工廠一切步入正軌。
但誰能想到,疫情猝不及防地就來了。
生產時斷時續。
後來又開始限電,銷售費盡千辛萬苦跑來的訂單,卻因爲不能按時交貨而被迫違約。
那段時間,就連我都加入到田峻的生產線,以及幫他聯繫一些不限電城市的同行幫忙代加工。
疫情第一年,工廠勉強維持着收支平衡。
第二年,虧損了十幾萬。
創業前,田峻178的個頭,165斤,不笑不說話。
創業後,他個頭沒變,但體重只剩下120斤,很少再見他開心地笑過。
他時常自嘲:“創業是最好的減肥藥。”
08
疫情進行到第三年,工廠已經舉步維艱。
每月最難過的,莫過於開工資這一天。
工廠不但沒爲我們這個小家造血,相反,時不時地還要給工廠輸血。
家裡的積蓄,眼見着就被掏空。
爲此,田峻很內疚。
可是,疫情三年,誰不難呢?
我口頭與行動上,都支持他挺下去,會有柳暗花明那一天的。
09
2022年6月份,我意外懷孕了。
我和田峻都很想留下這個孩子。
可是,家裡的經濟狀況,以及田峻工作的強度,讓我們都猶豫了。
那個時候,我們看不到未來,覺得工廠像一根雞肋,開,不賺錢白忙活,關,又不甘心。
最終,我倆還是決定先不要二胎,挺過這最艱難的時刻再說。
說實話,揹着雙方老人,田峻陪我去醫院做流產那天,我倆有點萬念俱灰的感覺,日子怎麼就被過成這樣,連再要個孩子的能力與信心都沒有了。
10
盼望着,煎熬着,疫情終於結束了。
可是,工廠的元氣恢復依賴於整個大環境的好轉。
田峻信心滿滿地準備大幹一場。
但,每天拼了命地跑銷售,拿回的訂單也僅夠養活20幾個員工。
家裡的一應開銷,全靠我一個人的工資在硬扛。
親戚朋友知道田峻是個“富二代”,並不知道,我們的日子過得如此艱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和田峻就工廠是否開下去,開始有了分歧。
在我看來,工廠如今就是一個“吞金獸”,不如將其關掉,田峻找個班上,我們的日子起碼會比現在寬裕,他也沒那麼辛苦。
但田峻捨不得,這個廠子是父母一輩子的心血,而且很多員工在廠子裡工作了好多年,年紀不小,這個年紀失業,再找工作真的很難。
他的責任心,令我佩服。
可是,事實卻越來越殘酷。
同行間的競爭讓這一行業進入徹底的微利時代,爲了爭取一個訂單,互相間的競爭堪比諜戰。
田峻每天早出晚歸,我從中幫忙各種尋找關係,週六週日也到工廠去幫忙。
一家人的心力都耗在這個廠子上,付出與回報嚴重失衡。
11
我心裡的退堂鼓越敲越響。
但田峻將創業進行到底的決心也越來越堅決。
他一邊經營着現在的電力設備項目,一邊尋找新項目,試圖在工廠原有的基礎上,開展新業務。
幾經考察,他看好了一個無線測溫設備,覺得跟當下工廠的業務有相關性,而且目前的一些設備也用得上。
但,隔行如隔山,這項業務不在他的專業射程之內,必須重金挖技術人員和銷售。
錢在哪?
未來前景如何?
這些全是未知數。
12
這一次,我堅決反對。
創業可以,但這種犧牲整個家庭財務安全的打法,我受不了。
但田峻說,創業本身就是一種冒險,不成功則成仁。
這話,成功把我們拖向了爭吵模式。
他創業這麼多年,我們家過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連開車油門踩狠了都覺得心疼。
而且,認真算下來,田峻創業五年,非但沒賺到錢,反而還欠銀行二十幾萬元。
家裡的所有開支,都是我一個人在支撐,而且父母還不時地要貼補我。
這些,我之前從沒有怨言,我知道這幾年,每個做生意的都不容易,作爲妻子,我就應該在他最不容易的時候,力挺他。
但現在,田峻一項業務沒做好,還要再拓展新的業務,我氣極時數落他:“不賺錢的生意就是耍流氓,你這明顯就是在過當老闆的癮。”
他說我目光短淺。
爲此,我倆爭吵不斷,誰也說服不了誰。
13
關鍵時刻,田峻居然去尋求我爸媽的幫助,精神上和物質上的。
商場五年,他別的沒學會,口才今非昔比。
他用自己的激情和半專業成功地說服了爸媽,他們不僅拿出一部分積蓄支持他,同時還當着田峻的面把當初給我的30W嫁妝的銀行卡也拿了出來。
爸媽攜手同心做了一輩子小生意,他們認爲夫妻同心,其利斷金。
他們用真金白銀的支持,並教育我:“你要支持田峻,這樣他全無後顧之憂,才能心往一處用,勁往一處使,做事纔會順風順水順財神。”
爸媽這波操作,夠豪邁,夠格局。
但,我還是不太能接受。
我習慣了體制內的安穩,我希望田峻不要那麼辛苦了,找一個工作,我們依然可以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安穩日子。
他可以有更多的時間陪我,陪孩子……
14
而有了爸媽的支持,田峻越發躊躇滿志。
可是,我眼見着身邊那麼多做生意的人紛紛破產,好多人一夜之間從富豪變成出門連高鐵都坐不了的人羣。
我不想我們家淪落成到那樣的境地。
我不願去搏那個百分之十不到的成功率。
我把爸媽借我們的錢,還有那30W嫁妝,都牢牢地扣在自己手裡,堅決不肯給田峻。
他終於怒了。
最憤怒時,他說了一句最傷人的話:“這30W的嫁妝,如果不是爸媽說,我是不是這輩子都不知道?當初我升級設備高利息向銀行借貸,你都不肯拿出來。事實證明,你一直跟我藏着心眼,錢對你來說,纔是最重要的。既然你這麼看重錢,我現在又混成這個窮樣子,咱離婚吧。”
15
這話,有良心嗎?
他創業五年,不說家裡的開銷全是我來出。
最難的時候,我一到週六週日,去工廠給他做流水線上的女工,不眠不休,他都忘了嗎?
我支持過他。
現在的不支持,是覺得行業整體環境不好,風險太大。
我想過不冒險,相對安穩且不那麼辛苦的日子,這有錯嗎?
我可以陪他共苦,但也不能一直苦下去,我們是有機會過那種不太辛苦的日子的啊。
可笑的是,田峻如今緊抓不放的,就是那30W。
他覺得我從頭到尾沒告訴他這30W,就是我對他有戒備,對婚姻藏心眼。
說他終於明白了老話說得有多對,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至此,我在他眼裡,目光短淺、炎涼市儈。
離婚,成了他每次爭吵後的結語和決定。
16
我不怕離婚,但我不甘心就此被他如此判決和誤解。
我試着平心靜氣跟他談談,但他的態度非常消極。
如今,他已經將離婚協議擬好交給了我,並且搬到工廠住了將近半個月。
令我難過的是,嬌嬌甚至從來都沒問過他去了哪兒。
因爲在孩子眼裡,爸爸就是家裡一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影子。
這麼多年,他忙到起飛,幾乎從沒給孩子講過故事,沒帶她去過遊樂場。
他甚至沒時間享受任何的家庭親子時光,沒有任何業餘生活,連一個安穩的睡眠都保證不了。
我心疼他非人的生活方式,希望他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來,他卻覺得我薄情寡義。
這是我最不甘的部分。
此時此刻,我不知道,這婚到底該離不該離?
我更想知道,如何能夠化解田峻對我的誤會?
很想聽聽旁觀者們的意見和建議。
在線等,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