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窗，在意大利街頭意外“復活”
【環球時報駐意大利特派記者 韓碩】近日，在意大利佛羅倫薩，一批歐洲中世紀獨有的“酒窗”因新冠疫情而意外恢復生機。這些一度消失的“酒窗”文化又重新出現在了民衆的生活中。
意大利的古老酒窗。
行走在佛羅倫薩，經常可以在一些古老的建築外牆看到酒窗：它們形狀尺寸類似，但樣貌材質和裝飾各有不同。有的酒窗在餐廳的大窗下方，有的在餐館大門一側。他們的位置大多較低，只有貓門大小，大多簡單樸素，少數小窗上還有宗教或靜物等精緻的畫作。不同的酒窗樣式都彰顯着主人不同的愛好和審美。
通過酒窗，商家既能向顧客售賣商品，又能與他們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商家將調好的雞尾酒、葡萄酒或者冰激凌遞出來，客人們在結賬時會將硬幣放在托盤中從窗口遞迴。
這種小窗在當地被稱爲buchetta del vino，中文意思是酒窗，一些窗戶下面通常簡寫着“Vino”。這些葡萄酒窗曾是托斯卡納地區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隱藏在形形色色的建築之中，是當地特有的一種“零售形式”，作爲愛飲酒的老百姓在酒館之外的另一種選擇。據介紹，酒窗歷史悠久，最早可追溯到13世紀的文藝復興時期。當時的葡萄園園主等大戶人家會在自家的酒窖牆上鑿一個面向街道的小窗，供往來顧客買酒使用，特別是用來直接向人們出售剩餘葡萄酒。
還有史料記載認爲，爲避免一些有酒癮的人過度揮霍金錢“貪杯”或者酒後失態，酒窗可以起到一種淺嘗輒止的小酌作用。當時，人們只需敲一敲臨街的小窗，並遞上空酒瓶和錢，不一會，裡面的主人就會將酒瓶裝滿葡萄酒再遞給顧客。據稱，一些善良的主人還會通過小窗向一些貧窮的老百姓免費贈予葡萄酒和食物。
黑死病期間廣泛應用
據統計，在意大利北部地區托斯卡納有近300個酒窗，而其首府佛羅倫薩的舊城區內就有約150個。佛羅倫薩葡萄酒之窗協會主席馬泰奧·法格里亞說：“人們可以敲敲小木百葉窗，直接從安蒂諾里、弗雷斯科巴爾迪和裡卡索利家族那裡把酒瓶裝滿，而這些家族如今仍在生產意大利最著名的葡萄酒。
17世紀，黑死病在歐洲大規模蔓延後，這種避免直接接觸的酒窗得到了廣泛應用。彼時的意大利疫情非常嚴重，但仍然擋不住一部分民衆對葡萄酒的熱愛。於是，在抗擊黑死病的過程中，意大利酒商在牆上開出一尺見方的窗口，店家既能通過窗戶將酒遞給客人，還能減少直接接觸，將酒錢和托盤用醋消毒後統一收集，降低感染瘟疫的風險。
黑死病消失後，酒窗失去了存在的功能意義，此後逐漸從意大利人的生活中淡出。特別是20世紀初，時代和習慣逐漸改變之後，酒窗變得過時。同時，當地的葡萄酒零售出現了重大變革，傳統的酒窗逐漸被棄用。由於缺乏保護，很多酒窗後來遭到各種各樣的破壞。雖然還有部分酒窗得以倖存，但是大都已不再使用，它們通常被用磚砌起來，作爲郵箱或門鈴等；或者偶爾出現在一些當地老人的回憶和講述裡、遊客好奇的張望和照片中。
據介紹，在疫情之前，一些小衆的徒步旅行遊覽行程中包括一些有趣的小酒窗，但這種微小的文化遺產總是得不到重視。2015年，出於保護這段歷史和記憶的目的，幾位意大利人創立了一個名爲“酒窗協會”的文化組織。在其官方網站上可以查到，超過100個已經識別和記錄的酒窗照片、所在位置以及背後的歷史故事。此後，越來越多的人加入發現和記錄歷史的隊伍中，甚至挖掘出許多不起眼的酒窗後面隱藏的一個家族甚至一段歷史時期的特殊故事。
此次疫情的出現，無疑又一次極大助推了酒窗的復活。酒窗重現意大利在揭開一段塵封歷史的同時，也喚醒了更多民衆尊重和保護歷史的意識。“除了功能性，酒窗是文藝復興時期建築微小但必不可少的遺蹟，每一個酒窗都可以幫助人們瞭解他們所屬家庭和建築的品位和建築風格”，馬泰奧·法格里亞表示，“希望在新冠疫情之後，人們對葡萄酒窗口的態度出現改變。我們想在所有的葡萄酒窗口放一塊牌匾，因爲當人們瞭解它們是什麼和它們的歷史時，人們往往會更加尊重它們。”
另類“文藝復興”
如今，在佛羅倫薩，富有創造力的餐館和酒吧老闆們從中世紀的建築物中獲得了靈感和啓發，嘗試重新啓用老一輩意大利人用來對抗黑死病的“工具”：這些原本被當作遺址保護的酒窗逐漸恢復往日的繁忙和熱鬧，不光能用來遞酒，還可以遞咖啡、冰激凌甚至是三明治等。
“彷彿穿越回到了中世紀的意大利”“又安全又好玩”，民衆和遊客出於新奇和有趣的目的，都十分願意體驗一下古老的“酒窗買賣”。商家們“嗅到”商機後，紛紛開始推廣這一新形式。於是，佛羅倫薩的這些酒窗，再次打開了“古老”的窗戶，煥發出了新的光彩。比如，具有悠久歷史的當地知名冰激凌品牌就通過酒窗向遊客售賣招牌冰激凌，顧客們紛紛拍照留念。
不僅如此，在防範疫情和帶動消費的同時，酒窗又被賦予了新的使命和意義：當地人用酒窗重振城市的精神活力。不少意大利民衆感嘆這是另類的“文藝復興”。葡萄酒之窗協會稱，酒窗已經在這座城市各處打開了，在多數人的記憶中這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家餐館經營者納希·卡馬爾也啓用了酒窗。他認爲，在疫情這個艱難的時刻重新開放酒窗不僅對防疫幫助巨大，還真正表明了一些傳統永不消亡。
《環球時報》記者從“酒窗協會”瞭解到，酒窗們的復活激發了意大利甚至是歐洲一些其他城市的廣泛討論。人們意識到，一些古建築的門上曾經被他們忽視的“小窗戶”可能曾經發揮過巨大的作用。歷史學家相信，雖然有許多酒窗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裡，但酒窗的“復活”激發了更多人希望探尋、保護古老遺蹟和歷史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