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一夜白髮的「神化」(林保淳)

直播連千毅反向送暖陳時中,指批評陳時中的人「可以來坐坐看他的位子,看看一夜白髮壓力是如何造成的」。(圖/擷自連千毅臉書)

公道世間唯白髮,貴人頭上不曾饒」,這是唐代詩人杜牧詩句,感慨人生雖有貧賤富貴的差異,但天道好還,時間卻是最公平,歲月逝於上,體貌衰於下,任何人到了年紀老大的時候,歲月的痕跡必然刻鏤在每個人的身上,朝如青絲暮成雪,白髮無情,任誰都無法避免白了頭。

但是,在某些特殊情況下,憂思愁慮過甚,鬱卒壓力過大,據醫學專家研究,將會影響毛囊色素細胞過度反應枯竭,導致黑色素無法生成,「一夜白髮」,確實是有可能發生的。在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一夜白髮」事例,無疑就是春秋時期楚國伍子胥

伍子胥受到楚平王的迫害,一路改名換姓,變裝逃向吳國,路過陳國昭關的時候,追兵甚緊,查緝甚嚴,伍子胥當時年方盛壯,憂思焦慮,竟然在一夜之間,就頭髮全白,成爲耄年老翁,而也竟因此而能掩人耳目,逃避了追捕,投奔吳王闔閭。

類似的事件,其實也在現代社會中真實發生。已從淡江大學中文系退休的何金蘭教授(詩人尹玲),是越南僑生,1973年,美軍從越南撤退,北越開始對南越展開全面攻擊,1975年,進逼西貢。當時何教授年未30,正在臺大念中文研究所,聞知信息,憂心操慮,但音訊未通,消息阻斷,徹夜守候電話機旁邊,無法入眠,直到精神不濟,昏昏而睡。隔日起身照鏡,居然原來烏黑亮麗的頭髮,就在這短短的一夜之間,全如白雪。此後,何教授頂着滿頭白髮,馳騁詩壇杏壇不知者皆以爲其年事已高,常以「老奶奶呼之,也成爲文壇佳話

古代科學技術不發達,再加上對耆老的尊重,故白髮所象徵的是成熟、穩重與智慧,因此,儘管白髮蒼蒼,也多半順其自然,安於天命,雖偶爾會以此抒發歲越不饒人的感慨,卻甚少以化妝方式,將白髮染黑,以偷瞞青春。現在則不然,頭上偶有幾莖白髮,就可從市面上購得種種不一的染髮劑,不但可以由白轉黑,甚且可以變換成各種不同的顏色,挑之染之,勾之剔之,光澤亮麗,煥發着青春的色彩。

現代人已深知憂慮愁思,往往是黑髮轉白的重要因素之一,故往往以白髮的滋生,判斷其慮事之深遠、心力之勤勞,甚至不惜誇張其詞,將人體生理自然的變化,轉嫁成人心理的表徵,刻意去「神化」某些特地的人物,「時中白髮」、「其邁白髮」、「美琴白髮」,寖至成爲一樁笑柄,可卻爲人所津津樂道之。

從年齡上看,陳時中年近70,陳其邁年過6旬,蕭美琴雖較年輕,也是年過半百,儘管現代人保養較佳,但無論如何也頂不住歲月無情的摧折,頭上黑白交錯,如生二毛,這有什麼好驚怪的?可卻偏偏有一羣蓄意歌功頌德,將其人「神化」,盛誇其人爲國事如何辛勞,如何心力交瘁,呵脬捧卵、溜鬚拍馬,大作其文章,大肆其神化,而當事人卻坦而受之,樂於其中,世態之墮落,人情之阿諂,竟至於此,真不知將伊于胡底,可堪浩嘆。

唐朝的韓愈,在〈祭十二郎文〉中,說自己「年未四十,而視茫茫,而發蒼蒼,而齒牙動搖」;清人袁枚,在年方50時所寫的〈祭妹文〉中,也感慨「齒危發禿」,如果生於現代,韓愈大可用染髮的方式,將蒼蒼白髮,染得烏黑而亮麗;可袁枚就較難處理了,我們雖不知他「禿」的程度如何,最多也只能弄頂假髮戴戴童山濯濯,一毛難生,可就無法令人對其白髮肅然而起敬了。在此,真不免要替蘇貞昌喊個冤。(作者爲退休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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