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狠夠瘋夠灼心,這年度最佳還不快衝!

4年。

整整4年。

有誰跟我一樣,每天勾着脖子等它點燃電影院?

《涉過憤怒的海》,還得是你!

毫無妥協的尖銳批判,癲狂蒼勁的影像表達,將黃渤、周迅兩塊好鋼用在了刀刃上。

看得我從頭到尾心裡暗爽:靠!這才叫電影!

電影票不用撕了,還可以多買幾張

曹保平三個字,真·質量保證。

2023年度國產院線最佳已毫無懸念!

只是誰都沒想到:

它真正想說的,不是爲女復仇的父愛故事,而是撕開以愛之名下,令人心驚又感同身受的原生家庭傷口。

成功實現了從犯罪爽片到現實主義力作的凌空一躍。

全員發瘋,角色震撼

少女慘死,身中17刀。

更沉痛的細節是:死前與多人有過性行爲。

而作案嫌疑最大的,不是別人,正是她在留學期間交的男朋友。

開場就暴力徹底,18禁的氣息撲面而來。

消息漂洋過海,傳到了少女父親耳朵裡。

金隕石(黃渤 飾),海上討生活的主,臉上長疤直觀體現了他的兇暴程度。

上門找仇家,一路爬牆、破窗、揮刀,氣勢洶洶,目眥欲裂,遇神殺神、魔擋斬魔。

相關嫌疑人,上來先揍到他們滿地找牙,事後顫抖的手,暴露了他處於一種應激狀態。

喪女的老金,內心猶如一片“怒海”。

他的憤怒、不解、狂亂、偏執,像海上的巨浪那樣,顛得我們心潮起伏、無法安坐。

血性父親爲女兒復仇不顧一切,母狼護起崽來同樣以命相搏。

景嵐(周迅 飾),優雅體面的外表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一旦說起話來便有股不屑掩飾的直接。

遇到跟蹤而來的老金,她主動亮明嫌疑犯媽媽的身份。

用淡然語氣發起挑釁:“可你砍不着他,你也找不到他。”

前夫想要幫忙找兒子,她並不買賬:“想報復吧?”

父親何以報復兒子?

短短四個字,讓人不禁腦補這家人神秘又畸形的親子關係。

當下一代的慘劇,演變成父母間的廝殺。

一場比誰命硬的較量,將狠人氣質顯露淋漓。

老金地下室放火,冒着憋死自己的風險,也要擒住逃跑的“小雜種”。

景嵐驅車碾人,爲了兒子活命,誰的命都可以犧牲,包括她自己的。

兩頭困獸,死咬不放,製造出驚心動魄的節奏,也將人物關係的張力拉滿:

他們恨不得殺了對方,卻是世界上最理解對方的人。

跟父母在絕境中的動物性比,下一代顯露的精神狀態反而更加瘮人。

李苗苗(張宥浩 飾),當之無愧的惡童。

磕碎別人的牙,事後他“以牙還牙”。

做壞事後僞裝無辜,擅長一秒變臉。

他既殘忍又狡黠。

半臉純真半臉陰險地傷害別人,又能邏輯自洽地把責任推給別人。

國產惡人多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或者身陷絕境鋌而走險,多少還處於道德和情感的限制內。

他呢,惡得毫無心理負擔,身上看不到一點人的溫度。

這樣的病態瘋批,娜娜(周依然 飾)卻義無反顧地愛上了他。

濾鏡一加,被美化成她眼中好善良、好浪漫、好溫柔的心動男孩。

愛情的幻覺破碎後,娜娜從戀愛腦搖身變成“壞”女孩,試圖彰顯人格的強大,卻改不了缺愛的事實。

只能一次次用自我傷害的方式填補內心空洞,從有毒的親密關係裡汲取可憐的慰藉。

娜娜喜歡把愛寄託在一種固定的行爲模式上,並期盼它永不消失。

因爲嫉妒你的鞋子所以每次相見後會把鞋子丟掉,半夜去冰箱前凍冰雙手回到被窩裡男人會幫你把手捂熱。

當某天對方不再做那件事了,她心裡的愛便轟然倒塌。

沒有得到愛的人,不會愛自己,而不愛自己的人,也不知道愛爲何物。

在娜娜身上,我們看到一個痛苦的循環。

極致的人物及其困境,造成劇烈的戲劇衝突,也引人思考一個悖論:

如果父母真的稱職,孩子爲何變成了這樣?

在窺見謎底之前,電影讓我們隱隱察覺:復仇和兇殺不是電影探討的終點。

癲狂影像,情緒震撼

好久沒看到這麼癲狂的鏡頭語言和人物狀態。

大量的追逐和對峙戲,獨特的環境與空間,將人物情緒和關係一步步推至白熱。

高樓穹頂,老金追擊惡童。

上一秒還處在宰制對方命運的上位,下一秒忽然掉到搖搖欲墜的下位,可憐求饒的孩子這時突然換上殺氣騰騰的嘴臉。

怒火再盛,還是比不上善變的邪惡。

漁船之上,兩位父親對壘。

蜻蜓羣舞,船艙搖晃,暗示人心的麻亂與崩潰。

李烈面對不了父親身份和真實想法的衝撞,只能無能狂怒一頓亂砍,發泄長久以來掩藏的積怨。

最震撼人心的當屬這一段——

跨海大橋,狂風暴雨卷着魚羣從天而降。

嫌疑犯、受害者、警察,各方勢力開車連環相撞,恰似那滿地亂跳的魚,徹底走向失控。

極端的自然環境,烘托出極致的人物心理。

當老金抓住逃亡的李苗苗,仰天狂笑,得償所願的快感像颶風一樣席捲大銀幕。

天災之下,人罰將至。

每場戲的衝擊力和情緒濃度,來自曹保平“貪婪”的創作狀態,也來自好演員的獻身精神。

地鐵是真的撞。

呼嘯而來的衝擊力並非特效加持,而是曹保平真的在異國他鄉找來一輛地鐵撞人。

拍攝時,要麼車速不夠快,要麼距離不夠近。

黃渤和張宥浩一次次重回鐵軌上,奮力奔跑,克服恐懼,不斷逼近導演需要的極致狀態。

脖子是真的掐。

老金勒李苗苗脖子那段,看到導演一直沒有點頭,張宥浩偷偷放棄手上的保護動作,讓黃渤勒到自己喘不上氣。

真實的生理反應最能說服人,最終這條成功過關。

片場,曹保平喊最多的兩個字是“不夠”,演員們就得承受一遍遍重來的噩夢。

什麼50米高空9次NG,水中拍攝一鏡8條……

用黃渤的話說:“恨不得榨乾你身體裡的每一份養分。”

狠起來連自己都虐,拍漁船那場戲,吐得最狠的是暈船的曹保平本人。

其實,演員的難不僅體現在身體反應上,更在於表演分寸上。

曹保平要的從來不是單一的表演,而是一層之上再疊一層。

瘋批不好演,尤其是善於僞裝的瘋批。

張宥浩演一場戲,導演要求的心理歷程be like:

好絕望我裝的裝成功了好興奮不能讓我媽看出來……

每一條,都會加上更復雜、更立體的人物情緒。

作爲NG狂人,曹保平並非爲了滿足自己的完美主義,而是用極限要求打破演員身上的慣性,這樣才能逼出更多的可能性。

感性如周迅,非常擅長臨場反應,而好的導演和好的劇本能夠爲她提供更多的想象支撐點。

就像網上最出圈的那段花絮——

景嵐掉進海里,被老金救上了岸。

原本黃渤是抱着周迅的,她卻主動提出“把我當垃圾袋一樣拖着走”,因爲兩個人的關係是仇人,哪怕救的動作裡也是帶着恨的。

爲了人物的真實與準確,周迅不惜讓身上刮出一道道傷。

只有真正的好作品,才能激發出演員這種程度的創作欲。

主創們就是這樣,調動豐富的職業經驗和生命經驗,不知滿足,直到挖出最好的表達。

不迎合、不套路,交出最好的自己,才叫真正尊重觀衆。

原生傷痕,內核震撼

什麼叫高段位的限制級?

不止有視覺上的血腥與暴力,更是三觀上的顛覆與挑戰。

老金愛不愛女兒?李苗苗愛不愛娜娜?親情、愛情裡的細節細思極恐。

片中,老金大量的內心獨白和心理鏡頭,彰顯着他在故事中的絕對主視角,很有欺騙性地把我們代入一個父親的傷痛彷徨裡。

然而,旁觀者卻再三破壞這種幻覺。

前妻顧紅,帶着女兒的骨灰決絕地離開,不讓他再見女兒。

老金看到女兒屍體的第一反應不是哭而是吐了,負責翻譯的男人問他:你真的愛她嗎?

景嵐作爲仇人,也作爲母親,劫後餘生的第一句話彷彿替老金做了回答:

你一點都不愛她。

於是,原本讓人同情的父愛逐漸顯露出裂痕來,讓我們重新審視他的復仇動機。

“那可是我金隕石的女兒。”

話裡話外,女兒像是他的私有財產,女兒的死之所以不可接受,某種程度上出於他對有人敢動自己私有財產的勃然大怒。

正如開頭一幕,老金不惜以死相守的那片海域,在他眼中是“祖上傳下來的”。

老金的復仇,到後來一步步偏離原來的初衷,變成對於結果的執念和泄憤的需求,而看不到對女兒的默哀。

當電影轉到娜娜的成長視角,老金驅趕女兒養的貓的小細節,一閃而過卻令我至今難忘。

讓我想起微博上的熱門視頻,父母殺害或者扔掉孩子的寵物,還拍下來以此爲樂。

對於敏感纖細的少女而言,在惡風惡浪中生存的老金無疑是粗糙的,甚至帶着他無意識的殘忍。

少女娜娜夢見老金被吊死

曹保平對父親這一形象的解構和批判,可謂大膽至極。

更牛的是,同時拍出了其中令人唏噓的痛楚:

現實中像老金這樣的父親太多了,他們並非什麼壞人,而是在“愛”這件事上的粗糙無能,令人憤怒又令人嘆息。

原生家庭和親密關係,多的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對錯、虧欠與傷害。

一開始,我們都以爲惡人是李苗苗。

他是沒有愛的一個人。

對親妹妹一再傷害,對娜娜也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對媽媽呢?或許只是出於避難的需要。

這樣的惡童形象,國產電影中鮮少涉及,卻常見於社會新聞的頭版頭條。

他們的存在,不得不讓人反思起關於人的教育。

即便是李苗苗,也曾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

父母,並不是一種天賦權力,而是需要後天學習才能匹配的身份與資格。

“弄他”,到底弄的是誰?至此,電影針對的內核徹底反轉。

國產電影如此尖銳地批判教育、凝視人性,實屬罕見。

上一次這麼直見要害的,還是曹保平本人的《狗十三》。

用一條狗,一場酒局,一次掌摑,隱喻內傷不斷的成人式。

如果說上一次用的鈍刀,這一次則是利刃,血淋淋地劃拉開人性的陰暗殘酷、以愛之名的傷害和毀滅。

作爲孩子,會被勾出內心深處的傷疤,作爲父母,彷彿對鏡自照汗流浹背,後勁之大,看完久久難以抽離。

曹保平用暴烈的影像風格,反思了“愛”這個承載着柔情與傷痛的普世主題。

當越來越多的電影故事直奔治癒而去,他獨自向前一步:扯下遮羞布,直視難堪的傷口。

而唯有情緒得以宣泄,纔有與傷痛和解的可能。

無論你想從電影裡看錶演、看故事、看風格還是看自己,《涉過憤怒的海》放心衝,可N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