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驥／水情吃緊、曾文水庫蓄水率不達15% 缺水臺積電尚能「護國」否？
● 單驥／國立中央大學終身榮譽教授、APIAA院士
近日由於車用晶片國際缺貨的問題，各國政府紛紛向我國經濟部聯絡，盼我政府能協助調處，而讓我國晶片生產再度成爲世界焦點。
然此時，《日經亞洲評論》卻及時地指出，臺積電在臺的擴張產能計劃，可能會面臨缺工、缺水和缺電這3項問題。
其實，《日經亞洲評論》所提出的問題，與全國工業總會《2015年白皮書》裡提到，臺灣現今在產業發展上出現的五缺問題，即缺乏足夠的土地、水源、電力、勞動力和人才來應付持續發展經濟所需，是很相似的。
或許沒有太多人注意到，臺灣現正面臨嚴峻的缺水問題，2月13日《臺視新聞》報導：蔡英文總統視察耗資近新臺幣7億元，位於新竹南寮的貨櫃型移動式逆滲透海水淡化廠，可每日提供民生用水 1.3萬噸。
▲缺水不只攸關臺灣民生議題，更與臺灣經濟命脈發展息息相關。（圖／記者湯興漢攝）
另外，於今（2021）年1月5日《中央社》也以「56年來首度無颱風 北雨南旱缺水危機又來了」深入報導現今缺水問題。
臺灣全年的平均雨量高達2,500公釐，爲各國平均值（973公釐）的2.6倍，但卻被評爲世界排名第18位缺水國家，經濟部水利署亦直指：「臺灣水資源問題的挑戰，如同撒哈拉地區的國家一樣險峻」。
對照去年全年無颱風，今年又得盼梅雨能普降甘霖，一解臺灣之渴，當前情勢是名符其實的「險峻」。
陷於缺水宿命的臺灣？
臺灣能否扭轉此一缺水問題的宿命呢？
筆者曾在經建會（國發會的前身）主管過全國水利，一直很注意各種可能的解決方案，其中包括專家提出的石門水庫排沙隧道的預研工作之推動。
爾今看到，該項構想已被水利署接受，將廣泛地用在石門、曾文、南化、牡丹、烏山頭、霧社、白河、明德、德基、澄清湖、日月潭、仁義潭及阿公店等非「離槽式」水庫上。
臺灣在水資源的利用上，是呈現出南北分佈不均的情形，在臺灣北部，如翡翠水庫、石門水庫及寶山水庫的興建，讓缺水問題「相對的」較不嚴重；然而，愈往南，缺水的問題就愈嚴重。
在去年全年無颱風的情況下，南臺最大水庫曾文水庫，以2月15日的水情資料來看，其蓄水率剩不到水庫有效蓄水量的百分之15。
▲2021年2月15日南部水庫的水情資訊，此圖可見曾文水庫的「有效容量比」還不到15%。（圖／截自於經濟部水利署南部水資源局）
另再以高屏溪爲例，它固然有豐沛的水量，但因民意的反對，大型水庫（如被否決的美濃水庫）根本無望興建，故就高屏地區而言，是有水卻無法有效蓄水，致使整個大高雄地區只能望水興嘆。
▲高雄市甲仙區小林村罹難者紀念公園。(圖／取自高雄市政府官網)
其間，雖有一些可能的替代方案，如越域引水方案，但因88風災、小林村滅村，而被錯怪與越域引水的隧道開挖有關，致使全案被迫中止。（事後，經建會曾努力地爭取經費，保固此一已開挖的隧道，或可保留日後可再啓的一線生機）。
另外，被吹捧的吉洋人工湖替代方案（後名爲高屏大湖），2013環保署環評大會駁回此案後，也一直沒動作了。
臺灣水價低 喊漲卻是「禁忌」
在無法大量蓄水而致開源無望（或極爲有限）下，只能多考慮「節流」之道；只可惜，這條節流的思路迄今仍未見任何可行的曙光。
就節流而言，可思考方案不少。如水價過低的問題，就常被提出，目前臺灣水價爲每度（1,000公升）9.24元，是全世界最低的國家之一，要調升水價，就一定會是個政治上的禁忌。
更有甚者，在臺灣沒有人會認真地討論一下，一個保障基本生活的低價基本民生用水量，再配上一個不讓水資源浪費的合理累進費率制的可能性。
因此，水價的合理化在民粹及選票的考量下，是看不到任何曙光的。
▲省水標章。（圖／東森新聞）
而在低水價下，人們是否會認真地關心省水的問題？是否會身體力行地洗菜、洗澡上力行節水？
此外，相關如洗衣機、馬桶等省水標章的推動，經濟部雖號稱每年可省下逾1,400萬噸水，但其正效果仍有待確認。
節水的另一個重要，且是最具挑戰性的工作，就是全臺老舊水管所帶來的巨量漏水問題，2020年12月9日《今週刊》曾以「曾1年漏掉近5億噸水，如今減少的漏水量可裝滿逾1座石門水庫！56年來首度汛期無臺，臺灣如何留住更多水？」爲題做專題報導。
在該文中提及：「臺灣自來水公司自2013年起，便透過水壓管理、修漏、主動防治漏水、管線及資產管理等4大策略，開始執行『降低漏水率計劃』，漏水率預計可從2012年的19.55%，降至2022年的13.45%，且期待能在2031年，進一步降至10%；截至2019年底，漏水率已降至14.49%。」
然而，上述夢幻般的數字是怎麼計算的？
▲老舊水管。（圖／翻攝自pixabay）
在缺水狀況下，若採供水減壓措施而達成減漏是可以理解，然畢竟減壓效率低且影響供水品質，是治標不治本；當然，若從上述老舊水管更新來達成，應是最根本處理之道；但若細看一下水公司近10幾年來老舊水管的更新預算編制及其執行率，究竟是如何達成這14.49%漏水率的？不得不讓人有很大的疑問。
在臺灣目前的制度設計下，水公司的水，基本上都來自水利單位，因此是從公家單位的左手交給另一個公家單位的右手，故都是無本的。
此外，水公司的收入，主要依照用戶的自來水錶計價，在此情況下，若是水公司輸出10度水，末端的水錶計費顯示出用戶用了7度水，水公司自然就照表收7度水的水費，至於那漏掉的3度水，就沒有人來計較，而它也不妨害水公司歷年來的業績及表現，如此一來，水公司自然不會有任何意願編預算抽換老舊漏水的水管，或是積極地進行各種可能的科學化漏水偵測，或是落實「全面推廣分區計量管網建置及減漏作業」。
故在這一制度設計的缺失下，自然就會形成漏水的「三不管」地帶，且隨着時間及水管的老化，這種情形，就會愈來愈嚴重，而爲臺灣社會帶來鉅額經濟學上所說的無謂損失（deadweight loss）。
更有甚者，水政單位不思如何花工夫積極防漏，反而以高成本的海水淡化爲優先施作項目，致使臺灣陷入長期缺水復又長期依賴高成本淡化取水的惡性循環中，臺灣社會要爲此付出巨大的「無謂損失」勢不可免。
缺水不再只是民生議題
如何處理此一困局？
筆者曾於2015年5月6日在《工商時報》以「上善若水不捨晝夜：天下沒有白喝的水」爲文建議，以BOT的方式：「是由民間的管材業者以公開招標的機制，『化暗爲明』地出資承包水管的更新並負責日後的維修，而在事先約定好的若干年內，由水公司覈實地以每月漏水的節省量，換算成給付金返還給承包的業者；如此一來，投標的業者纔有可能去用最好的管材，以免日後常挖馬路，相對地，政府也毋須爲水公司編列大筆的經費」。
最後，在該文中於結論中述及：「在氣候變遷與人爲因素的嚴峻情勢下，臺灣的選擇原已不多，我擔心，臺灣早已不自覺地深陷於勝算微危的險境中矣。」
▲作者認爲，臺灣日益嚴重的缺水的問題，已讓臺灣的「護國神山」直接地陷入險境中。（圖／記者施怡妏攝）
爾今臺灣日益嚴重的缺水的問題，除已不再是單純的民生問題，而是讓臺灣的「護國神山」直接地陷入險境中。
爲此，是否能請政府再度重視此一基本的民生與產業發展的缺水問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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