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藍色蜘蛛網到紀錄片 導演黃嘉俊用「蒼蠅視角」拍片

綽號黑糖」的黃嘉俊,雖然少年得志,內心卻有不爲人知的脆弱面,歷經軍中霸凌、921大地震的種種考驗,有別於「溫暖的作品」,新作誠實地訴說「五甲教養院」的人生百態生命的掙扎、自我的重塑都由他,娓娓道來。

母親月事來的時候,常會喝黑糖水經痛紀錄片導演黃嘉俊小時候,看到媽媽有甜的吃,就抱着她大腿撒嬌想分杯羹。所以自此以後,大家就叫他「黑糖」,直到44歲了,人們還是這麼叫。

黑糖現在長大了,在紀錄片和廣告業已經闖出一片天,無論是《飛行少年》或是《一首搖滾上月球》,那種暖和微甜的視角,都讓他和他的作品更像「黑糖」那樣,總有種感動人的力量。《飛行少年》2008年獲得臺北電影獎最佳紀錄片。2013年,《一首搖滾上月球》也獲得了臺北電影獎最佳觀衆票選獎及金馬獎最佳電影原創歌曲獎。

發動「寧靜革命」
直視慾望  聆聽內心的聲音

然而,黑糖先生其實是個偶爾很憂鬱的中年男子。臺灣男人總被社會定義框架給限制住,他說:「所謂的『成功男性』說話,很少會說到內心深處的聲音。但可能我心思比較女性化。」所以許多生命的掙扎、對自我的重塑,都隨着他年歲和創作,悠悠緩緩地傳遞了出來。

《歡迎來我家》的被攝者,是一羣在「五甲教養院」生活院生。許多被社會家人遺棄的老少,被這間機構收納。有中風的先生,一日數次向着外頭高喊「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有孩子很想回家,但母親卻早已放棄了他;有腦麻院生坐在輪椅上盯着前方;也有孩子會用頭撞牆,因此戴着拳擊用的頭套

學做牆壁上的蒼蠅隱形記錄  平實呈現邊緣

這個地方是他們的「家」,因爲那個院外的家,他們可能很難再有機會回去了。教養院離營區不遠,藍天上常會飛過阿帕契直升機,紀錄片就在黑糖的鏡頭下,把這一幕幕呈現了出來。

比起黑糖過去「溫暖的作品」,《歡迎來我家》沒做批判,也沒過多的詮釋,他說:「我只是隻牆壁上的蒼蠅,隱形處在環境裡頭。」電影冷調、平實地呈現出院生生活的真實狀態。

他這次不想借着紀錄片,去要求觀衆關心這些社會角落的邊緣人,他也沒希望呼籲大衆多做「慈善」,更何況,「某種程度上來說,慈善這件事很荒謬,人因爲這件事,被分出了一個差別了。」

「我們家在臺北土城、中和、板橋交界處華福街,中華民國最幸福的一條街。」黑糖笑說,他老爸模板工人,也曾開過計程車,他媽媽則做家庭手工業,家庭並不富裕。不過黑糖的爸媽卻疼孩子,「我爸媽沒給我們玩具零用錢,但假日就開計程車載我們到處玩。全臺玩透透,媽媽還會親手幫我們做衣服。」

兒時的黑糖除了想喝黑糖水,書讀得也好,身處在平凡家庭,日子過得也挺平凡。然而,他記得自己第一次真正見到世界模樣的那刻。有次他考試考差了,「我爸只是問我要不要跟他去工地看看。」到了工地,整個下午黑糖都跟着雜工阿姨搬東西,他才發現,世界上有羣人,要這麼辛苦地活着。

「那天下午,我趁空檔跑去地下室探索。裡面很黑,我踩到一個深水坑,竟然就掉了下去。那瞬間,我第一次腦中有跑馬燈。還好我抓到水坑邊緣,莫名其妙爬了出來。」黑糖笑說:「收工時,我一身傷,身上也髒髒,爸爸說:『怎麼啦?』我倔強地什麼都不講,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只問我:『明天還要來嗎?』我說:『我不要!』從那時開始,我就知道,我必須乖乖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