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騰思潮》兩岸關係已到脫鉤邊緣（左正東）

兩岸民衆往來大幅萎縮，比全球人員移動減少更爲嚴重。赴大陸工作人數疫情前有將近40萬人，到2021年減到16萬人，不到原本一半。（示意圖／Shutterstock）

兩岸交流的開展和全球化密不可分，從開放探親後，兩岸交流伴隨着全球化的快速成長。近十年世界進入慢全球化浪潮，特別是新冠疫情爆發後，更因爲全球交往凍結而有逆全球化的說法，這個外在環境變化也深深衝擊兩岸關係。而且，當全球化回溫後，兩岸經濟社會互動依然欲振乏力，甚至已到脫鉤邊緣。

根據DHL發佈全球連結程度指數報告，新冠疫情帶來全球連結短期下挫，到2022年貨物貿易已比疫情前上升10%，但2022年人員往來仍只有疫情前的63%。疫情對兩岸貿易的影響則呈現先升後降的趨勢。疫情頭兩年兩岸貿易呈現兩位數成長，臺灣對大陸貿易順差在2021年甚至達到上千億美金的歷史新高。但從2022年開始下滑，2023年上半年居然出現兩位數衰退。

同時，兩岸民衆往來大幅萎縮，比全球人員移動減少更爲嚴重。赴大陸工作人數疫情前有將近40萬人，到2021年減到16萬人，不到原本一半。赴大陸旅客也急劇下降，從疫情前一年超過400萬人到2021～2022年掉到每年20萬人以下。雖然今年赴大陸觀光人數快速成長，大陸位居臺灣遊客第二大目的地，但旅客人數只有第一大目的地日本的1/3，與疫情前兩地臺灣旅客皆超過400萬不可同日而語。

至於大陸民衆赴臺，原本熱絡的專業交流與商務交流，疫情期間人數驟減，最低時降到原本的九百分之一和百分之一，今年雖微幅上升，專業交流仍未超過1千人，商務交流則超過1萬人，但與過去9萬、10萬人相去甚遠，而大陸觀光客來臺則完全掛零。

目前，後疫情時代兩岸關係與世界的「再全球化」呈現兩方面悖離。一是兩岸貿易與全球貿易的悖離。2023年上半年全球貿易緩步成長，兩岸貿易卻兩位數衰退。而且，過去兩岸貿易受臺灣對大陸投資驅動，但今年上半年對大陸投資緩步成長而出口卻大幅衰退。另外，兩岸民衆來往數量的萎縮，也和後疫情時代的全球趨勢脫節。2023年第1季全球國際旅客達2.35億人，已經回到疫情前的80%。然而，兩岸間人員流動與疫情前相較仍相去甚遠，可以說，兩岸關係正邁向脫鉤邊緣。

兩岸關係走到脫鉤邊緣，對於大陸和臺灣都是警訊。如果兩岸要和平統一，通過兩岸民衆相互來往形成綿密的人際網絡，塑造兩岸間的社會連帶和相容的社會價值是必由之途，這也符合習近平所稱的「心靈契合」。然而，這些年中國大陸過急於推進統一，以及對於臺灣過於頻繁、高調和過於威脅性的軍事演習，造成臺灣民衆心生恐懼，嚴重影響臺灣民衆前往大陸的意願。如此，反而無法形成走向和平統一的社會條件，導致和平統一愈來愈不可能。

從臺灣的角度來看，降低對大陸經貿依賴和切斷與大陸社會的聯結，固然可以讓致力「脫中」的蔡政府和臺獨工作者雀躍，但請別忘記，兩岸聯結也是臺灣安全的屏障。當大陸學生和觀光客在臺灣到處行走，大陸對臺動武也必須承擔相當的後座力。反過來說，當兩岸聯結單薄如紙，大陸對臺動武的後座力也會隨之下降。更進一步說，當大陸只剩下武力統一的選項時，臺灣只會更危險不會更安全。

要讓兩岸走出脫鉤邊緣，恢復人員移動是關鍵。而要推動兩岸民衆來往，除了改變既有的限制性措施外，兩岸還需要更重視非物質文明建設，強化相互吸引的軟實力。這些包括提供透明、明確和不歧視的法律環境，和用正向行動改變民衆心中的恐懼和負面認知，把疫情期的惡意螺旋扭轉爲相互肯定與接納的善意螺旋，重建讓兩岸互利雙贏的社會連帶。

（作者爲國立臺灣大學政治學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