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東西問》隱形冠軍之父：中國已成爲創新的最佳試驗場

【東西問·中外對話】「隱形冠軍」之父：中國已成爲創新的最佳試驗場。（中新網）

德國等歐洲國家孕育了大批「隱形冠軍」企業，這些企業市場佔有率領先但卻鮮爲人知。相比之下，中國企業往往夢想做大做強並最終上市，這反映出中歐商道哪些大異其趣之處？「隱形冠軍」對中國企業有何啓示？中國將成爲德國「隱形冠軍」最強大的競爭對手嗎？

圍繞上述問題，中新社「東西問•中外對話」邀請「隱形冠軍」之父、德國著名管理學者赫爾曼•西蒙(Hermann Simon)與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創新創業與戰略系教授、技術創新研究中心主任陳勁展開了對話。

赫爾曼•西蒙認爲，雄心、專精、全球化這三大支柱，同時結合長期戰略，這便是「隱形冠軍」成功的秘訣。德國的優勢在於高科技和專精，而中國企業優勢則在於發展速度和消費者對創新更友好。他認爲，中國已成爲創新的最佳試驗場，尤其是數字創新。

陳勁表示，美國企業強在戰略創新，德國企業善於技術創新，而中國企業則善於整合資源、進行商業模式創新；如果能夠順應全球化經營的趨勢，建立融合不同文化、文明的跨國企業，實現中、德、美合作協同發展，這對整個世界經濟發展將有很大貢獻。

對話實錄摘編如下：

●中國「隱形冠軍」將是德國「隱形冠軍」的強勁對手

中新社記者：西蒙教授提出的「隱形冠軍」理論蜚聲全球。德國等歐洲國家有着大批「隱形冠軍」企業。與中國企業都夢想做大做強並最終上市相比，這反映出中歐商道哪些大異其趣之處？

赫爾曼•西蒙：「隱形冠軍」是指在全球市場排名前三，利潤低於50億美元，卻鮮爲人知的企業。它們是專注於特殊、小衆市場的中型企業，非常低調，但卻是細分市場的領頭羊。

中國和德國經濟處於不同的發展階段，「隱形冠軍」也有差異。第一，從全球化的角度來看，德國全球化進程領先，德國「隱形冠軍」通常擁有超過50家國際分支機構，而中國「隱形冠軍」國際分支機構通常不超過10家。

第二，從創新角度來看，中國「隱形冠軍」正在大力投資創新和研發。諾基亞跌落神壇、華爲引領世界的故事說明，創新是未來的基石，中國「隱形冠軍」將是德國(等歐洲國家)「隱形冠軍」的強勁對手。

陳勁：德國「隱形冠軍」表現卓越，是因爲德國工業化程度比較高。中國還處於工業化中後期，在技術深度方面還要不斷加大投入。當前，中國部分企業加大了專精特新或「隱形冠軍」的發展力度，但「隱形冠軍」的數量和發展水平與德國還有較大的差距。

中新社記者：西蒙教授多次說，中國將是德國「隱形冠軍」的強大競爭對手。雙方企業除了競爭，是否有足夠大的合作共贏空間？

赫爾曼•西蒙：德中企業之間的確存在合作共贏的空間，德國的「隱形冠軍」已經在中國立足，在中國有超過2000家工廠，與中企開展了緊密合作。

反之，中企收購德企的現象也屢見不鮮。在過去7年中，超過300家德國企業被中企收購，其中大約50家爲「隱形冠軍」。現在很多德企實際被中企持有，但以德國品牌運營，這種模式也運行得不錯。不過，中企在德開設的新工廠數量很少，一共5家，而德企在華工廠高達2000家。這再次說明兩國處於全球化的不同發展階段。我們期待德國迎來一波強勁的中國投資。

陳勁：中德合作空間較大，因爲中國是一個人口龐大的發展中國家，且消費正在升級，巨大的市場規模提供了良好機遇。無論是傳統基建還是以數字化爲平臺的新基建，都給中德企業合作帶來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中國比德國提供了更好的機會和環境

中新社記者：如何看待中、美、德企業各自在創新能力方面的短長？

赫爾曼•西蒙：高科技和專精是德國的兩個突出競爭力。美國則善於組織流程，熱衷於制定國際標準。而中國企業有發展速度快等優勢。我總驚歎於中國企業家的強大執行力。現在有一種新的看法是，中國消費者比德國消費者更願意接受和接納創新。因此，中國已成爲創新的最佳試驗地，尤其是數字創新。(在這裡)你真的可以檢驗自己是否能夠成功。

中國在許多領域都處於領先地位，比如高鐵、人工智能。例如，一家德國「隱形冠軍」正在上海建設其人工智能中心。他們認爲，中國比德國提供了更好的機會和環境。

陳勁：美國企業強在戰略創新，德國企業善於技術創新，而中國企業則善於整合資源、進行商業模式創新。三國應學習各自優勢，取長補短，以實現更好發展。如果能夠順應全球化經營的趨勢，建立融合不同文化、文明的跨國企業，實現中、德、美合作協同發展，這將對整個世界經濟發展作出很大貢獻。

中新社記者：中國企業如何借鑑德國「隱形冠軍」的成功故事，走出一條「長期主義」「專精特新」的自主創新之路？

赫爾曼•西蒙：雄心、專精、全球化這三大支柱，結合長期戰略，便是「隱形冠軍」成功的秘訣。

要立志成爲全球市場中的佼佼者，同時要做到專精，唯有專精才能躋身世界一流水平，但是專精使得市場變小，那就通過全球化使市場變大。藉助全球化，小衆市場也可以讓中型公司發展到很可觀的規模。這些是「隱形冠軍」最重要的指導方針。

同時，要真正發展高科技，堅持長期戰略。長期戰略的另一個重要方面是提高員工忠誠度。德國「隱形冠軍」每年員工流失率僅爲2.7%，員工忠誠度極高。

陳勁：中國有些企業已經開始強化對核心技術投入，中國政府已經意識到中小企業應該走「隱形冠軍」之路。要把中小企業變成市場的強者，而不是大企業的跟隨者。創新能力方面要做精做強，經營思想要着眼於長期發展、可持續發展。

中新社記者：「隱形冠軍」賴以成功的遊戲規則還適用於今天嗎？

赫爾曼•西蒙：遊戲規則發生了變化，出口越來越多地被外國直接投資所取代。疫情下的中美貿易爭端、烏克蘭衝突都衝擊了全球供應鏈，全球估值重新洗牌。

我們必須紮根目標市場，而不是將產品運送到世界各地，從而增加供應鏈的風險。因此，這是一個全新的遊戲。我認爲這是全球化的進一步發展，更區域化、更完整的價值鏈以及更少的跨區域出口。

●中德合作比美德合作更有效

中新社記者：如何看待中德企業家精神的異同？

赫爾曼•西蒙：兩國人民都很勤奮、努力。我們還兼具一種工匠精神。我在中國演講的時候，經常會問一個問題——誰有成爲「隱形冠軍」的野心？半數聽衆舉手，這比德國還要多。兩國企業的企業家精神和野心非常相似，我認爲這一切源於儒家思想以及德國的職業道德等。這一點爲產品鏈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有利於實現合作共贏。實際上，中國和德國的合作比德國和美國的合作更有效。

陳勁：我認爲中國的企業家深受儒家文化影響。同時又在儒家文明基礎上融入了一些道家文明的思想，形成新儒家文明，結合了秩序和靈活性。中德的哲學家很多思想是不謀而合的。未來，我們要更強調以天下大愛之心去團結全球的商業企業，共同合作。

（本文來源：中新社「東西問」專欄，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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