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天系的黃昏：被金控王國夢吞噬的小房企

鋒靂 王文華 杜霽雷

屋漏偏逢連夜雨。

中天系的屋頂，如今四面漏風。

業績鉅虧，債務壓頂，官司纏身遭監管部門頻繁問詢，收購華夏人壽70億元定金面臨無法收回，已經很尷尬了。更尷尬的是，準備出售房地產業務，但已談好的接盤俠，如今也陷入了要被人接盤的境地。

誰能糊住中天金融正在坍塌的圍牆？

貴州首富的命運轉身

上世紀80年代，貴州人羅玉平從包工頭起家，進軍房地產，以中天金融的前身中天城投爲平臺，藉助貴陽棚改、舊改等需求，逐漸發展成爲貴陽最大的房企，開發出包括金世旗楠苑、金世旗帝景傳說、中天花園、中天世紀新城等多個明星樓盤。最高峰時羅玉平身家超過百億，一度成爲貴州首富。

從2014年起，中天金融逐漸參股貴陽農商行、中融人壽，花30.11億拍下海際證券並改名中天財富證券，同時控股多傢俬募基金，拿下各種金融牌照。

但是，急速膨脹之後的惡果也迅速到來。資管大融資狂潮之後，是資產爆雷潮，中天系下面的衆多金融牌照，大多不能給中天金融帶來業績上的提升，以旗艦公司中融人壽爲首，如今還連續踩雷產生鉅額虧損，直接給本身地產業務低迷的中天金融雪上加霜。

2021年，中天金融歸母淨虧損64億元，同比下滑了12.2倍。鉅虧之下，中天金融還面臨鉅額債務。截至2021年年底，中天金融短期借款、一年內到期的有息負債餘額合計182.41億元，貨幣資金餘額17.37億元。

債務逾期正在發生，目前涉及的債權人有興業銀行貴州分行、崑崙信託、珠海橫琴金投商業保理有限公司、上海傑泰企業管理中心（有限合夥）、長安信託，違約債務分別爲8.97億元、7.3億元、1.05億元、3.08億元、20億元。

5月12日，中天金融披露的一則重大訴訟案件事項受理情況顯示，渤海人壽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渤海人壽”）以合同糾紛爲由將中天金融及其控股股東金世旗國際控股股份有限公司（簡稱“金世旗控股”）等提起訴訟。

2018年8月17日，長安信託與中天金融簽署《長安寧--貴陽金控股權收益權集合資金信託計劃轉讓及回購合同》，約定長安信託以10億元受讓中天金融持有的貴陽金融控股有限公司10%股權的收益權，回購期限爲48個月，2022年8月17日回購期限屆滿，回購期限內中天金融按照8.8%/年的回購溢價率向長安信託支付溢價回購款。金世旗控股向長安信託爲中天金融在該筆交易中提供連帶責任保證。

2018年8月27日，渤海人壽以9.99億元認購“長安寧—貴陽金控股權收益權集合資金信託計劃”份額。在合同履行過程中，中天金融因融資需要，將持有的貴陽金融控股有限公司股權質押給江海證券有限公司。渤海人壽以中天金融上述質押行爲違反《轉讓及回購合同》相應約定爲由，提起訴訟。

渤海人壽要求判令中天金融支付股權收益權回購本金9.9億元，並按照8.8%/年的回購溢價率支付應付未付的股權收益權溢價回購款2.03億元，以及違約金5291.4萬元等。

上述案件背後，羅玉平正在喪失股權融資的能力、甚至要失去用來融資的股權。

被挪用的房地產資金

在百億資金轉向金融板塊之後，中天系賴以起家的房地產業務目前卻在斷流。

2016年至2020年，中天金融的房地產業務營收不斷下滑，從186.9億元下滑至2021年的40.9億元，佔中天金融的營收比由91.7%下滑至20.82%。

而且如今，中天多個項目停工、乃至無法交房，引發了糾紛。

2022年3月2日，中天金融發佈一則公告，稱恆大人壽以房屋買賣合同糾紛將中天金融全資子公司中天城投集團貴陽國際金融中心有限責任公司（簡稱”貴陽國際金融中心“）及中天城投告上法庭。

2020年9月，貴陽國際金融中心與恆大人壽簽訂相關協議，約定由恆大人壽購買貴陽國際金融中心開發的金融中心一期商務區項目一號樓6層至51層（不含避難層）辦公物業和53層至79層酒店及酒店式公寓物業，總交易價款19.16億元。

不過，貴陽國際金融中心未能按期交房，因此，恆大人壽向貴陽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解除合同，判令貴陽國際金融中心返還恆大人壽19.16億元交易款，並支付違約金2.87億元等。

逾期債務中，興業銀行貴州分行已因借款合同糾紛向中天金融子公司貴陽南明中天城投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提起訴訟。據悉，該筆貸款被用於中天悅曦府項目建設。

此前有購房者向貴州南明區住建局反映，中天悅曦府項目已停工。對此，南明區住建局回覆稱，中天金融表示，目前正在與佳源進行協商中，待佳源資金匯入後即可恢復施工。

住建局提到的佳源，指的是中天金融出售地產業務的購買方。2021年8月底，中天金融宣佈擬將中天城投100%股權出售給佳源創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簡稱“佳源創盛”），交易價格爲180億元。然而，四個月後，中天城投交易價格被打了五折。

2021年12月2日，中天金融發佈資產出售公告，將中天城投100%股權以89億元價格出售給佳源創盛和上海傑忠企業管理中心（有限合夥）（簡稱“上海傑忠”）。打了五折的原因是，中天城投將對中天金融應收非經常性往來的83.2億元資金清除，這筆被清除的資金被劃轉至中天金融全資子公司貴陽中天企業管理有限公司。

原本出手以上這筆資產將大幅降低中天金融的債務。據中天金融近期回覆深交所的問詢時表示，中天金融股權出售交割完成後，中天城投及其下屬子公司的有息債務共174.5億元將不再納入公司合併報表範圍，公司有息負債將由427.77億元降至253.2億元。

這83.2億元的資金往來背後，意味着，中天金融此前轉用了房地產板塊的鉅額資金。而鉅額的資金被“關聯交易”借到其它板塊，應正是中天系的房地產業務大範圍斷流、停工、無法交付的的核心原因。

截至2021年年底，中天金融共有8個在建項目，除了2011年開發的貴陽未來方舟項目及2013年開工的貴陽國際金融中心項目累計竣工面積分別爲944.57萬平方米、408.9萬平方米外，其餘6個項目均爲2018年以來開工的項目，竣工面積均爲0。

接盤者佳源繫命懸一線

作爲中天城投的接盤者，佳源創盛和上海傑忠爲關聯方，前者持有後者3%的股權。佳源創盛的實際控制人爲沈玉興，又名沈天晴，他也是上市房企佳源國際的掌門人。

即便打折出售，佳源創盛和上海傑忠在支付15.8億元定金後，再沒了下文，第二期款項遙遙無期。儘管中天金融一再催促買方打款，但款項至今沒有到賬。

事實上最近，沈天晴的日子很不好過。5月18日，沈天晴控制的“佳源系”旗下公司股價雙雙跳水，並緊急停牌。其中，佳源服務下跌70.6%，佳源國際下跌41.4%。

有分析認爲，上述兩家公司股價大跌或與近期股權質押有關。據悉，5月11日，新鴻基證券投資公司獲得佳源國際和佳源服務的保證權益，分別爲10.37億股、4.5億股，股權佔比分別爲21.11%、73.56%，幾乎是沈天晴持有的全部股權。

市場猜測，股價大跌或是遭到了新鴻基證券的拋售。

5月23日早間，佳源國際發佈公告揭秘了股價暴跌的原因。佳源國際表示，5月18日，公司控股股東明源投資、公司主席兼非執行董事沈天晴持有的134.8萬股股份被一家證券公司在公開市場強制出售，原因是賬戶中證券價值大幅下跌及未能達到追繳保證金，不過，並未明確指出具體是哪家證券公司。此外，佳源國際表示要出售一家非全資附屬公司。

當前，沈天晴及其控制的佳源系正面臨資金鍊的流動性危機。5月10日，穆迪下調佳源國際評級，原因是未來12-18個月內，佳源國際將有大量離岸債券到期。其中，2022年10月到期的2億美元離岸債券，2023年2月到期的1.76億美元債券及2023年4月到期的3億美元債券。

已經自身難保的沈天晴，或很難拿出鉅額資金買下中天城投。

雖然拿下一系列金融牌照，但事到如今羅玉平手中的核心籌碼，依然只有中天城投爲核心的房地產業務，而在挪用鉅額資金、欠債導致項目停工之後，中天系房產板塊的造血能力已幾近微弱，而另一方面，中天收購華夏人壽的事沒有下文，70億定金至今無法收回。

在近期回覆深交所的問詢函裡，中天金融表示，根據2022年7月華夏人壽接管到期情況，正尋求各方努力推進收購事項，或收回已支付的交易定金70億元。儘管字面上，儘管對華夏人壽的股權或70億定金收回，還保有良好的願望，但說到底，這70億，是中最後最渺茫的救命稻草，也有可能是被壓垮的最後一擊。

回望2014-2015年，羅玉平在幾個“專業人士”的謀劃下，躊躇滿志地在上海開設辦公室、大舉新設金融公司的時候，肯定沒想到，短短7年時間，金控王國的夢想，轉眼已經成爲吞噬他事業和財富的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