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大利加速去風險 陸企未來或面臨嚴格投資審查

2019年3月23日義大利總理孔特和中國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羅馬簽署一帶一路貿易協議後握手。（新華社）

據美國之音報導，義大利政府目前正在評估，是否於期滿後不再與中國大陸續簽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歐洲在經過2008年經濟危機和其後的歐洲債務危機後，中國大陸資本開始大舉進入歐洲市場。中國大陸資本在義大利的廣泛存在、中國大陸一帶一路項目在全球的擴張，關於中國大陸的話題在義大利媒體輿論中的位置越來越重要。在歐盟和七國集團主張「去風險」的背景下，預計中資公司將在義大利受到更加嚴格的投資審查。

報導稱，6月27日，全球領先的豪華遊艇製造商法拉帝集團（Ferretti）在米蘭的義大利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去年3月法拉帝已經登陸香港交易所，因而該公司成爲了首家在義大利和香港雙重上市的企業。

法拉帝在義大利證券交易所完成首次公開募股前，該公司的最大股東－中國大陸山東國企濰柴集團，原持有65％的股份，出售了26.1％的股份。經過此次交易，中國大陸山東國企濰柴集團失去了對法拉帝的絕對控制權。儘管雙方沒有說明濰柴集團出售股權的原因，分析認爲此舉是爲了避免觸發義大利當局的投資審查機制。

法拉帝集團在公告中表示，亞洲仍然是公司的戰略，米蘭上市將使公司在特定地區（歐洲、中東和美洲）的股東比例上升，公司期待將提高股票在全球市場的流動性和形象。

此外，針對義大利輪胎製造商倍耐力（Pirelli）的爭議也是最近義大利輿論關注的熱點。倍耐力的最大股東是中國大陸國企中化集團，中化集團持有倍耐力37％的股份。

今年3月，中化集團計劃更新與倍耐力首席執行官馬可．特隆凱蒂．普羅維拉（Marco Tronchetti Provera）的控股公司卡姆芬（Camfin）現有的股東協議。新的股東協議允許中化集團任命更多的董事會成員，並可能選擇倍耐力未來的首席執行官。

義大利方面擔心該公司未來可能落入中國大陸國企之手，義政府根據「黃金權力」法案審查了該協議，對中化集團採取限制措施以保護倍耐力的自主權。

倍耐力是F1賽車的唯一輪胎供應商。倍耐力輪胎開發的智能輪胎傳感器可收集車輛數據、路面信息等有關駕駛安全的數據。

報導稱，義大利的「黃金權力」法案規定旨在保護對該國有戰略意義的技術和資產，政府可介入戰略性交易實施監管並行使否決權。義大利前總理馬里奧．德拉吉（Mario Draghi）曾數次動用黃金權力否決了中資企業收購案。

義大利的去風險

今年的七國集團峰會上，七國集團領導人將「去風險化」作爲主要共識。歐盟近期發佈的經濟安全戰略同樣提到去風險，降低對中國大陸的過度依賴，採取必要方式進行投資審查以及出口管制是歐盟保護自身經濟安全的主要措施。義大利在2019年與中國大陸簽訂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以後經歷了短暫的蜜月期，隨着新冠病毒大爆發以及中國大陸日益擴張的影響力，義大利開始有所警覺。

報導引述美國智庫威爾遜中心兼義大利國際關係研究所研究員尼古拉．卡薩里尼（Nicola Casarini）表示，無論是歐盟還是整個西方社會對於何爲「去風險」還沒有清晰統一的定義，然而取消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可以認爲是去風險的一個措施，不過從中國大陸的視角看則更像脫鉤。

卡薩里尼指出，「梅洛尼政府決定將取消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這可以解讀爲去除中國風險的一種方式。然而當提到公司的決定時，特別是最近幾周有關法拉帝的IPO，中化集團和倍耐力，當切斷同中國聯繫的時候，這是去風險化還是脫鉤？所以我認爲在接下來幾周、幾個月很多人士或者機構會說去風險，而實際意思是脫鉤，或者說脫鉤的時候實際意思是去風險，仍然試着給這個詞下定義。所以我們可以說義大利正在去中國的風險，但從中國的角度我認爲更像脫鉤。」

卡薩里尼表示，義大利當局介入倍耐力與中化集團之爭，防止中化集團取得倍耐力領導權進而獲得倍耐力的關鍵技術，這種做法是違背市場規律的政治決策，梅洛尼政府在布林肯訪華之前直接行使黃金權力，更像是對美國示好的信號。

卡薩里尼觀察：「法拉帝，尤其是是中化集團和倍耐力的案子，都說明義大利寧願違背市場規則來採取措施，這是政治驅使的。但對於義大利政府來說，在美國與中國緊張關係加劇的情況下，現在這個決定是正確的。義大利知道華盛頓期待他們的盟友像美國一樣對待中國。所以我認爲這似乎是向華盛頓方向看齊的一個舉動，即使採取了忽視市場規則的方式。」

報導還引述羅馬國際社會科學自由大學（LUISS Guido Carli）客座教授、政策風險諮詢公司Policy Sonar的創辦人佛朗切斯科．加列蒂（Francesco Galietti）認爲，梅洛尼是在受到各方壓力下才對倍耐力採取措施，梅洛尼沒有拿掉中國大陸股東，義大利政府做了一個笨拙的決定，義大利政府保持了剋制，沒有采取激進手段，然而中國大陸在一些義大利重要公司擁有股權，包括電力和天然氣輸送網路。

加列蒂分析：「我認爲義大利政府起初不想介入這個案子，因爲所有人都在關注對倍耐力的審查，至少華盛頓在關注，東京在關注，布魯塞爾在關注，我認爲梅洛尼如果有選擇的話，可能就是推遲決定，換取時間。但是她沒有選擇，因爲外國投資審查的性質決定必須在30天內做出。她在輿論和西方盟友等種種壓力下做出了決定。她沒有踢出中國股東，也就是中化集團和絲路基金……我認爲義大利政府做了一個笨拙的決定，結果是倍耐力的公司治理陷入困局，我們只能等着看這個決定到底是否可行。」

義大利政府從德拉吉時期多次動用「黃金權力」實施投資審查，已經引發中國大陸的注意。卡薩里尼認爲，義大利政府多次動用「黃金權力」，中國大陸公司可能會與義大利市場保持距離，但其中的空缺將由一些觀念類似的公司所取代。

加列蒂（Francesco Galietti）認爲，除了「黃金權力」之外，歐盟還有《外國補貼條例》（Foreign Subsidies Regulation）針對已經存在的外國投資，此外出口管制可避免敏感技術外流，義大利當局介入倍耐力是退出一帶一路的前奏，然而義大利與中國大陸之間還存在有模糊地帶。加列蒂表示，中國大陸官媒《環球時報》引述義大利外交部長的話說，義大利可以做歐洲和中國大陸之間的橋樑，這是一種文字遊戲。

「他們在玩文字遊戲，從直截了當的說一帶一路切換到一種類似的事物，但不提一帶一路」，加列蒂指出，「發生變化的是，意識到中國和西方特別是美國對立的人越來越多。這些年來我們目睹過歐亞主義，我們看見義大利開始遠離歐亞主義，然而還是有很多模棱兩可的空間。」

加列蒂認爲，大型公司可以單獨成立法律實體來處理與中國大陸的業務，這樣能夠隔離中國大陸的風險，一旦緊張局勢升級，可能面臨報復性制裁，其後果不至於傳導至集團的其他部分，很多義大利公司還沒有采取這種做法，義大利在這方面仍然落後。

中資疑雲

報導稱，在歐洲經歷2008年全球性經濟危機及其後的債務危機後，中資企業開始進軍歐洲市場並大手筆收購歐洲老牌企業。2012年，濰柴集團注資3.74億歐元收購了陷入危機之中的法拉帝。2015年，中化集團斥資71億歐元收購了倍耐力26％的股權，中化集團時任董事長任建新還承諾不尋求技術轉移。中國大陸國家電網還購買了義大利能源網的股權，從而進入義大利電力和燃氣輸送市場。

隨着一帶一路的推進，中國大陸企業更多的對義大利基礎設施投以目光。2019年3月習近平訪問義大利期間，義大利與中國大陸簽署了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和一系列合作文件，其中包括中國大陸交通建設集團向的裡雅斯特港口投資11.3億美元的協議，投資將用於提升港口吞吐量和運輸效率。

的裡雅斯特曾經是冷戰時期的前哨，由於其輻射中東歐的戰略地位，烏克蘭戰爭爆發後，該港口的戰略作用再次受到重視。

報導稱，一些參與投資義大利的中國大陸國企據信與中國大陸軍方存在關聯。美國指中國大陸交通建設集團幫助中國大陸軍隊在南海修建人工島而實施制裁。中化集團被認爲是由解放軍擁有或控制的、提供商業服務、製造、生產或出口的公司列入美國國防部實體清單。

加列蒂表示，區分中國大陸公司是否屬於解放軍，這一概念就是非常模糊的。「任何中國企業都有愛國義務，所以你揭開面紗，你總能看到冰山一角，有中共的存在，其中有很多天真之處，如果你仍然抱着這種想法，你在和私營企業交易而不是國有企業，在這些企業裡分不同的強度等級。好吧，在中國，這些區別只是名義上的。」

報導稱，2019年以來，提報給義大利政府的有關外國投資案件數量大幅上升，從2019年83宗上升到2022年的608宗。其中大部分涉及國家戰略行業，如能源、運輸和通信，另有部分案件涉及國防安全領域和5G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