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大碩士瘋狂吐槽嘉峪關,炸出一個真實的“一線省份”

文丨西部君

從來沒有一座城市,因爲被一位名校研究生“瘋狂輸出”而上頭條。

嘉峪關,開了一個頭。

近日,“選調生不滿嘉峪關”一事鬧得沸沸揚揚。作爲蘭州人的武漢大學研究生顧某,選調生上岸後,被分配到了嘉峪關市。

這讓她極度不滿。在那篇題爲《山花尋海樹,不如舊春風》的公開文章中,這位名校碩士對一座城市的“嫌棄感”,躍然紙上:

“落後的戈壁灘小縣城”、“在那裡被禁錮,動彈不得”、“偏遠落後地區”……

目前,顧某已申請取消了錄取資格,選擇和嘉峪關“一刀兩斷”。

然而,經此“差評”,嘉峪關這座小城收穫了更多的關注,但背後的甘肅,作爲西北重鎮的尷尬,卻更加難以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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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嘉峪關,很多人最先想到的應該是“天下第一雄關”的美名。

但是,嘉峪關本身是一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的城市。

這句話值得重複三遍:

嘉峪關雖然“小”,但它是名正言順的地級市,不是“小縣城”。

與廣東東莞、中山和海南儋州一道,甘肅嘉峪關是全國僅有的四個不設市轄區的“直筒子市”之一。

其常住人口不到32萬,在甘肅14個市州中墊底,經濟總量不到400億。這在東部地區,確實只夠得上是一個“小縣城”。

所以,這樣的體量,當然沒法和名校選調生心心念唸的省城蘭州相提並論。

但是,如果以這座城市的人口、面積之“袖珍”,就將它貼上“落後的戈壁小縣城”的標籤,這顯然是一種想當然地傲慢與偏見。

真相是,在人口、面積“小”的另一面,嘉峪關在諸多方面,都遠超出了很多人對一座西北小城的想象。

甚至,在很多指標上,嘉峪關足以吊打省城蘭州。

比如,常住人口方面,2022年嘉峪關市常住人口較2010年增長30.64%,是甘肅省除民族地區外人口增長率最高的城市。

並且,2023年,嘉峪關外地戶籍人口購房比例超過40%。

這在甘肅全省常住人口連續負增長之下,殊爲難得。

嘉峪關還有一個指標,在全國都相當能打:城鎮人口占全市常住人口比重(城鎮化率)達94.67%,高居全國前5位,甚至超過了北上廣這樣的一線城市。

另外,這座城市雖然算是戈壁城市,但它卻並不“荒漠”。

2023年,嘉峪關城市建成區綠地率達到39.58%,綠化覆蓋率41.03%,人均公園綠地面積29平方米,是全國平均水平的2倍。

雖然地處偏遠,但嘉峪關的交通通達度卻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閉塞。

嘉峪關機場,是甘肅省最早建成的機場,時至今日,嘉峪關酒泉機場已成爲甘肅開通航線數前三的機場。

此外,每日途經嘉峪關的高鐵達到了30列。

這樣的交通基礎,是不是可以甩開不少體量大得多的同級別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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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選調生在文章中,自稱“在去嘉峪關的路上,感覺自己像個被販賣的黑奴,被拉到不同的地方”,但實際上,這座城市的生活體驗,至少在整個西北地區都是很有競爭力的。

嘉峪關獲評“2023中國最具幸福感城市”,成爲全國11個獲此殊榮的地級市之一,也是西北五省區唯一上榜城市。

生活方面,嘉峪關還有個數據非常亮眼:

截至2023年底,全市共有醫療衛生機構140個,醫療衛生機構牀位數3035張,每千人擁有病牀數、衛技人員、執業(助理)醫師、註冊護士分別爲9.59張、4.60人、8.82人,醫護比1∶1.92,遠高於全國全省平均水平。

2023年末,嘉峪關全市人均預期壽命80.22歲,高出全國全省平均預期壽命。

我查了下蘭州的情況,統計顯示,2021年全國主要城市人均壽命,蘭州墊底,平均預期壽命僅爲74.5歲,比嘉峪關足足低了五歲。

另外,嘉峪關的人均GDP達12萬,城鎮人均可支配收入超過5萬,均可以說是碾壓省城蘭州。

不誇張地說,被作爲省城子弟的選調生各種“嫌棄”的嘉峪關,恰恰是當前“小而美”城市的代表,除了少了一些省城的光環,在很多方面其實不輸省城。

有熟悉兩地的朋友講,綜合各方面情況看,嘉峪關與蘭州的差距,遠小於內陸其他省份副中心城市與省會城市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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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嘉峪關被“誤解”的另一面,其實是整個甘肅的尷尬。

要知道,在網絡上,雖然很多網友爲這種“地域攻擊”下的嘉峪關鳴不平,但是,它在客觀上似乎契合了一部分全國網友對於整個甘肅的想象——偏遠的、荒漠的、留不住人的。

這種刻板印象的形成,並不完全是偏見。

甘肅人均GDP,常年在全國31個省市中墊底。

人口方面,甘肅“七普”人口比“六普”足足減少了55萬人,成爲西北地區唯一人口減少的省份。

2021年,甘肅常住人口再減少11萬;2022年,受特殊因素影響,甘肅常住人口止跌回升,增加2萬。

然而,2023年,甘肅常住人口減少近27萬,減量在全國僅次於河南、湖南、山東等人口大省。

也就是說,自“六普”到2023年的這13年時間裡,甘肅常住人口縮水了接近100萬。而甘肅總常住人口僅不到2500萬。

提起甘肅這種“留不住人”的尷尬,就不得不提蘭州大學。

關於蘭州大學的人才流失率,一度有個說法是——“蘭大流失的人才可以再辦一所蘭大”。

近年來,經過多方面的努力,再加之國家層面多次出手,明確“東部地區高校不得用於從中西部、東北地區引進人才”,蘭達的人才流失危機似乎正在緩解。

就在今年3月份,蘭大校長在接受採訪時指出:

目前已經基本扭轉了過去“孔雀東南飛”,甚至“麻雀”都東南飛的窘態,逐漸形成了“人才西北匯”的趨勢。

不過,整個甘肅的人才留存率的提升,依然進展有限。

今年初,有蘭州市政協委員就提出了吸引高校畢業生本地就業的建議。

其中給出了一組數據:

2022年,蘭州應屆生居留率僅爲45.9%,而北上廣深高達74.4%。以蘭州大學爲例,本地留存率僅爲34.7%,畢業生第一去向爲廣東,佔9.69%;第二去向爲陝西,佔6.88%。

這或許也在一定程度上能夠解釋,作爲武大碩士生的顧某,爲何會對去到嘉峪關表現出瞭如此的抗拒和有落差感了。

可以說,在近年來轟轟烈烈的“搶人大戰”中,以蘭州爲代表的甘肅,整體上都比較被動,不說與大西北龍頭陝西相比,也被新疆、內蒙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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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搶人大戰”之外,在“強省會”行動中,甘肅也有待拿出實際的效果。

對於甘肅這樣在經濟、人口體量等方面均不佔優的內陸省份而言,省城的表現,基本上就是全省的縮影。

儘管在2022年,甘肅就明確提出,要大力實施“強省會”行動,切實增強蘭州經濟創新活力和發展能級。

然而,蘭州的首位度,在過去幾年卻不升反降:

由2018年的33%,降至2022年的29.85%,在西北五省會(首府)中僅高於烏魯木齊。

2023年,甘肅方面高調提出,“裡裡外外要力挺蘭州”。然而,2023年蘭州首位度,再度走低到29.39%。

今年初,甘肅新春第一會專門以“強省會”爲主題,併爲蘭州定了兩個明確的小目標:

到2027年,蘭州經濟總量在全省佔比達到35%以上,常住人口超過500萬人。

首位度提升目標是否實現暫且不論。

單從常住人口看,2023年底,蘭州常住人口僅爲442.5萬。也就是說要實現上述目標,在2024到2027年的四年時間裡,蘭州差不多要新增60萬常住人口,也即平均每年15萬。

很顯然,不管是基於當前總人口負增長的大環境,還是基於蘭州往年的表現看,要實現這一目標,難度恐怕不是一般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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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搶人大戰”、“強省會”戰略都出現階段性失利的情況下,在當前的“副中心”建設上,甘肅又有機會嗎?

目前,甘肅確立的是以蘭州—白銀都市圈爲核心,天水和酒泉—嘉峪關爲副中心的“一核兩副中心”城市格局。

頗爲巧合的是,在過去短短3個月時間內,儘管出名的方式截然不同,甘肅的兩大副中心城市——天水、嘉峪關(酒泉—嘉峪關),都成了“網紅城市”。

只不過,要靠這兩座副中心城市撐起甘肅的基本盤,顯然不現實。

從經濟體量看,2023年天水GDP856億,酒嘉合計接近1300億,兩者相加剛好超過蘭州一半。

從人口看,三座城市相加在400萬左右,大致和蘭州相當。

如此看來,似乎這三座副中心城市,也頂得了半個蘭州?

但其實不然。

這是由甘肅的地理形態和產業基礎所決定的。

衆所周知,甘肅屬於國內罕見的狹長型省份,有着“一線省份”的稱號,東西全場接近1700公里,南北寬超過500公里,面積居全國第七,人口卻在全國20名開外,GDP更是在全國倒數第五。

這意味着,甘肅的人口、經濟密度都不高。這一方面是由於缺乏足夠強大的中心城市的資源聚集能力;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地形限制。

所以,兩大副中心各自守衛南北兩端,確實很有必要。儘管體量不足,但是有地理上的優勢——因爲距離、產業等各方面因素,受蘭州的虹吸有限。或者說,蘭州也很難真正輻射到南北兩端的區域。

但這同樣意味着,靠副中心無法撐起甘肅的基本盤。且不說三座城市的體量也差不多隻頂半個蘭州,就是從地理角度看,它對甘肅的支撐作用,也是“鞭長莫及”。

另外,更重要的是,整個甘肅的優質資源或者說優勢發展要素——高等教育、科技、資金、老工業基礎、政策、交通等,都是佈局在處於中部地帶的蘭州。

可以說,單就人口、經濟密度看,甘肅也只有蘭州才真正成爲擁有一定區域輻射能力的中心城市的可能性。

所以,甘肅要真正逆天改命,也只能靠蘭州。

在之前的文章中,西部君多次說過,儘管強省會戰略面臨種種爭議,但是,對於甘肅這樣的內陸省份來說,打造強省會,其實是爲數不多的選擇。甚至可以說,是唯一之路。

蘭州不“強”起來,甘肅在存在感上,註定只能是一個邊緣省份。

所以,蘭州的孩子瞧不上嘉峪關,本質上是甘肅這座“一線省份”悲情色彩的一個註腳。

擁有多重戰略意義加持的甘肅,是該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