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剝離法案：泛化的“威脅”掩蓋不了美國民意
3月14日，美國華盛頓特區，TikTok的創作者從美國國會大廈遊行到白宮，要求美國總統拜登保留TikTok。視覺中國供圖
3月13日，美國衆議院以352∶65的壓倒性票數通過了一項跨黨派法案，要求字節跳動公司剝離對旗下海外短視頻應用TikTok的控制權，否則TikTok將被禁止進入美國的手機應用商店和網絡託管平臺。美方聲稱這個名爲《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對手控制應用程序侵害法》（以下簡稱“TikTok剝離法案”）的法案可能會“被用來影響美國輿論或監控美國人的個人信息”，“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嚴重威脅”。該法案下一步將提交參議院審議。
儘管有成千上萬的美國用戶明確反對，但美國政府仍一再以所謂“國家安全”爲藉口執意對TikTok實施精準圍剿。此舉也再次遭到美國科技界、網民用戶的強烈抵制。
“這個封禁令會讓很多人失業”
“我在TikTok上學習了太多東西，從心理健康、廚藝、閱讀書目……我無法想象我會失去它。”TikTok用戶Yasi_77在抨擊美國TikTok剝離法案的視頻評論區這番表態，獲得了近3萬的點贊量。
“我用這款應用的收入來支付母親的抵押貸款和弟弟妹妹的大學學費。”23歲的莫娜·斯溫於2019年加入TikTok，現在是一名全職內容創作者。“這個封禁令會讓很多人失業，這是最可怕的部分。”
美國101歲的二戰老兵“傑克老爹”（PapaJake）也在視頻中聲援TikTok說，他通過這個平臺與世界各地的人們分享二戰故事，“我們喜歡TikTok是因爲它讓我們能觸及彼此，幫助這裡的年輕一代理解世界上正在發生的事。”該視頻獲得了近50萬的點贊。
在人口約3.3億的美國，TikTok目前已擁有超過1.7億用戶，爲美國700多萬企業賦能，還創造了大量的就業機會和經濟收益。據金融諮詢公司牛津經濟學3月13日發佈的一項研究顯示，TikTok去年爲小企業主帶來了147億美元的收入，爲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貢獻了242億美元，支持至少22.4萬個美國就業崗位。
在國會兩黨議員拋出剝離法案之後，就有數以萬計的TikTok用戶公開表示反對。據美國《華盛頓郵報》報道，衆議院表決剝離法案當天，國會各辦公室接到了數百個TikTok用戶的投訴電話。目前，在TikTok平臺，#TikTokban話題下已有40多萬條相關視頻，#KeepTikTok（保留TikTok）詞條下相關視頻則高達10萬餘條。3月14日，TikTok首席執行官（CEO）周受資迴應剝離法案的視頻發佈1小時後評論就已破萬，點贊超27萬。
事實上，相較於有關移民、醫療、最低工資等民生問題的立法進程，美國國會此次在TikTok剝離法案的推進上堪稱“神速”。從3月5日法案提出，到13日通過衆議院表決，僅用時8天。中國政法大學法治政府研究院院長趙鵬向中青報·中青網記者表示，“美國這次立法如此迅速確實是比較異常的，而且白宮也已有所表態，說明它背後可能已有比較早期的動員。”
面對這次的剝離法案，TikTok迴應強硬，持續通過官方聲明，對議員的無理打壓進行反擊。過去一週內，TikTok發佈了近20次迴應，並通過站內彈窗方式，持續向用戶通報法案對他們的影響。公司CEO周受資也多次表示，不會停止爲用戶發聲，會繼續竭力保護平臺，包括行使司法權益。
“控制”纔是法案真正目的
美國國會衆議院能源與商務委員會主席凱西·麥克莫里斯·羅傑斯在3月7日的會議上聲稱，推出TikTok剝離法案是爲了保護美國人免受對手控制的應用程序構成的威脅，“美國將永遠捍衛我們的價值觀和自由”。
對於美國政府聲稱的“自由”，大量網民另有解讀。他們認爲，針對TikTok的制裁並非出於“個人數據”或“國家安全”的保護，而是一場有關話語權的爭奪。“雖然打着民主旗號，但（美國）政府真正想要的還是控制。”TikTok博主ratedlaur在視頻中表示。
有分析稱，俄烏衝突、巴以衝突讓美國政府加快了圍剿TikTok的進程。英國《衛報》3月16日報道稱，一些美國國會議員和保守派人士對TikTok平臺上出現大量親巴勒斯坦的內容表示憤怒。美國政治評論員傑克遜·漢克在“推文”中表示，美國之所以要封禁TikTok是因爲大量年輕人聲援巴勒斯坦。該帖文獲得6700餘次轉發以及2.5萬點贊。TikTok官方則表示其算法並未偏向巴勒斯坦。該平臺上的內容只是反映了一個事實：它擁有年輕的用戶羣。
浙江大學公共外交與戰略傳播研究中心主任吳飛對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指出，TikTok上所呈現的主流價值觀與美國其他社交媒體不同，它吸引了大量的年輕人。“美國政府一直以擔心TikTok誘導美國民衆，尤其是年輕人的價值觀，因爲美國自己就是這麼做的，他們把價值觀宣傳當作是文化侵略的一個手段。”
美國肯塔基州共和黨籍衆議員托馬斯·馬西表示，美國推動TikTok剝離法案將釋放一個信號：如果外國企業在美經營，就要成爲美國的公司。這個法案甚至可以被命名爲《Facebook保護和加強法案》，因爲從中獲益最多的不是美國人民，而是Facebook。“如果該法案獲得參議院通過，Meta（Facebook母公司）的股票將會上漲。”
實際上，美國政府推動剝離法案的目的並非“封禁”TikTok，長期以來，讓TikTok美資化纔是他們的核心訴求。美國《福布斯》雜誌近期在文章中指出，即便將TikTok“甩賣”給美國企業，無人能夠保證TikTok還能有效運營，這也是爲何國會要求它強制出售：TikTok的技術難以複製。儘管剝離法案聲稱TikTok有選擇權，但TikTok的“選擇”是要麼失去來之不易的1.7億用戶，要麼屈服於美國的政治力量。
趙鵬指出，這個法案的直接目的就是要進行剝離。“它的政策是在推動所有權層面的改造，即進行剝離，而封禁是作爲最後的制裁手段。這樣既可以緩解一些民意壓力，也可以儘量避開一些憲法上的障礙。實際上，這個法案未來的適用對象可能不限於TikTok，理論上也包括Shein、Temu等其他中國企業。伴隨着國家安全概念不斷被泛化，它已成爲繼數據保護之後，中國企業‘出海’必須面對的另一重風險。”
無理制裁已淪爲政治作秀
美國對TikTok的圍剿是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政治行動。早在2020年8月，時任美國總統特朗普就曾簽署行政令，要求TikTok的母公司字節跳動在90天內出售其美國業務，否則將對TikTok封禁。2023年2月，美國行政管理和預算局要求聯邦機構在30天內從設備中刪除TikTok，以確保數據的安全。同年3月，TikTok首席執行官周受資就安全和隱私問題接受美衆議院能源和商務委員會質詢。
對於美國政府多次圍剿打壓TikTok，美國網民也稱這已經成了一種“狼來了”的政治作秀。“我不相信美國最終會真的封禁TikTok，這就像個笑話一樣。”X（原推特）平臺用戶撒馬利亞（Samaria）表示。“這次法案就像前幾次一樣，恐嚇他們會禁掉TikTok。”“他們每年都會提一次。”網友在評論區迴應道。
趙鵬對記者表示，美國此時推進TikTok剝離法案可以理解爲選舉週期下的政治動員與政治整合在加速。他指出，今年是一個超級選舉週期，當前民調顯示，現任政府在非法移民和巴以衝突等議題上面臨巨大壓力，而這些議題在包括TikTok在內的社交媒體上有廣泛爭議。“在這種情況下，美國以國家安全的名義塑造TikTok這個威脅，既可以轉移選民注意力，也可在某種程度上進行政治動員與整合，反映了選舉週期內的政治組織活動在加速。”
雖然拜登2021年曾撤銷特朗普對TikTok的禁令，但日前他卻表示若剝離法案在參議院通過，他將確認簽署。相反，特朗普此次卻將矛頭指向“臉書”，“如果幹掉TikTok，那‘臉書’和扎克伯格的業務將會翻倍，他們纔是（美國）人民真正的敵人。”
吳飛也指出，TikTok本身並非問題關鍵，這其實是美國當前對華政策的部分體現，“TikTok在經濟層面上對美國是有益的，幫助美國民衆解決了部分就業問題。但（法案）是遏制中國發展的一步，它要求TikTok在政治、經濟層面與中國脫鉤。”
對於美方強推TikTok剝離法案，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汪文斌表示，美國衆議院通過這個法案，讓美國站在了公平競爭原則和國際經貿規則的對立面，如果所謂國家安全的理由可以用來任意打壓別國的優秀企業，那就毫無公平正義可言。“看到別人的好東西就要想方設法據爲己有，這完全是強盜邏輯。”
本報北京3月21日電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戴瑤 記者 陳小茹 來源：中國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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