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中國人不打中國人(郭冠英)
空軍公墓春祭,黑蝙蝠中隊殉職烈士傅永練的遺眷傅永久帶家人前來吊念爲國犧牲的手足。(陳怡誠攝)
我寫了夏瀛洲的一些事時,看到夏珍19日文:「那些翱翔天際的浪漫。」懷念她剛去世的妹夫葛廣明。
「廣明和小妹年紀差了十歲,…珊要嫁廣明,我是家裡白話文反對的一個,我跟珊說,美少女嫁氣宇軒昂的飛官,小說看看就好,擺在現實生活裡不實際,太危險。話沒說完,纔在交往期間,廣明真就摔飛機了,…我問珊,你瞧瞧,真要嫁嗎?
這個問題是白問的,沒摔飛機,或許還可以再琢磨琢磨,這一摔人還救回來,就非嫁不可了─外人看是「你傻啊」?他們倆,那就是滿滿的愛情與浪漫了。(附,我們從未謀面的二叔,是1960摔在韓國烏蘇山的黑蝙蝠失事人員之一)
我就對夏珍說,妳叔叔這架我印象不深,但我記得第二年有架也是從韓國飛出的,一進大連碧流河花園口,就被高砲打下來。後來在2017年,我在北京還發生的一件巧事。
夏珍告訴我,叔叔叫夏福瀛。
談完後,我剛好翻到「沈一鳴,越線,叛國?還是回家?」一文,我都忘了我提到過這事:「我是空軍子弟,對沈逝當然難過,他是新竹基地飛幻象-5種子教官,小時我家也是在該基地旁的牛埔村。妹妹在這時來了個簡訊:「記得竹師附小二年級,課上了一半,有一個年輕的軍官進來,老師很嚴肅的叫我最好的同學出去,她的父親掉飛機了,…。至此她與母親搬離新竹,再也沒看到她了。
她叫朱維謹,我們早上有時一起上學。」
那是1960年3月25日,一架P-2V黑蝙蝠機,從新竹飛往韓國羣山基地,偏航撞到700英尺的烏蘇山,副駕駛是朱玉銘中校,全組14員(殷延珊、朱玉銘、樑燕生、柳肇純、陳光宇、孫大陸、李澤林、劉抑強、夏福瀛、楊桂辰、李自民、邢漢章、黃勳、姚邦熹)。
第2年11月6日,也是羣山基地飛出的一架,機上有南萍、李惠。他兩人的子女,也是我的同學和朋友。
妹妹還說:「我們是竹師附小服從裡班的,後來參加同學會,大家也沒有朱維謹的消息。她母親很美麗,每次都穿旗袍。
他們怎麼會從韓國飛呢?韓戰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我說:「是結束了,但我空軍34特種作戰中隊,號稱黑蝙蝠的電子偵測機,是從新竹飛,也有是飛到韓國的,再從那邊飛進大陸。
這就是我們家旁邊,美國CIA中情局的「西方公司」,1953年6月,設在新竹市東大路與北大路交叉口102號,神成橋畔一幢灰白色洋房內。所以我們小學同學的父親,很多都住在新竹東大、水田、公園路這一帶。像我的同學黃鳴樑(父黃福洲)、南美琦(父南萍)、傅依萍(父傅定昌)都是。
現在「西方公司」那裡,成了黑蝙蝠中隊文物陳列館。我們家後面那塊稻田,是「新竹市文化中心」,左旁東大路那邊的「調查局新竹站」,是「眷村博物館」。
後來2007年,龍應臺在清華大學時,發表了〈一個國家記得誰?〉她說:「這主題是我寫作以來最感慨的文章。」接着清華大學思沙龍的學生們,舉辦了「黑蝙蝠在新竹—向勇敢的人致敬」座談會,在華人界掀起了黑蝙蝠和黑貓熱。
2009年11月,龍應臺邀我這「記得」的人去與會。當時是我228愛國言論被迫害事過半年,10月我還剛被公懲會撤職,這是我第一次較公開的露面。紀念會後到新竹基地用餐,當時聯隊長是雷玉其,他是我弟弟的好同學,讀空軍幼校時還來過我家幾次。高華柱是國防部長,他在會上向我致意。我還想,你不怕媒體看到,又做文章?
會上我見到南美琦母陳心慧,她還特別誇讚我,說我們在洛杉磯的空軍家屬都支持你,你做得對,我們以你爲榮。後來南美琦還拿了頂她媽媽打的毛線帽給我,我戴着睡覺好多年。
黃福洲、傅定昌那架RB-17,是1959年5月29日,於廣東恩平南方金雞山被擊落。組員還有李暋、徐銀桂、韓彥、馬蘇、葉震寰、趙成就、伏惠湘、陳駿聲、黃士文、宋迺洲、李德山、陳亞興。1992年12月14日遷葬回碧潭。
1961年11月6日這架,機長是葉霖、尹金鼎、組員是蔡文韜、南萍、嶽昌孝、張桂圃、朱振三、陳昌文、李惠、陳昌惠、樑偉鵬、程度、周迺鵬。
「黑蝙蝠中隊文物陳列館」,最有代表性的一件紀念物,就是副機長尹金鼎妻楊昭蓀,在1998年到花園口罹難地點祭拜,帶回來的一個村民孫貴昌用飛機殘骸熔成的鋁盆,當年11月22日成立了「黑蝙蝠館」。
楊昭蓀說:「這個盆見證了13位空軍官兵的壯烈犧牲,也是唯一留下的歷史物證。迴歸塵土,入土爲安,俱往矣,對與錯就留待歷史評價。」
後來「鳳凰衛視」和「中天衛視」想來這裡拍個紀錄片,製作人丁雯靜和唐一寧,還有李惠的兒子李鴻嘉都來到這裡。飛機是摔在一片玉米田裡,當年13個遺體下葬處原有立塊水泥碑,以便後人辨識,後來地貌變遷,現已難找到確切地點了。
我是不太贊成要把骨骸挖出,葬在碧潭空軍公墓的,因爲國家必然統一,如果葬到他們短居十年臺灣省,意義不大,留在故鄉反而很好。統一後,國家也會禮遇之;如果國家繼續分裂,臺獨長期竊政,那有臺灣這塊叛離的一省,正是這批爲國家統一而死的飛行員,最不能瞑目事,歷史評價他們是站到錯的一邊。確實,他們留在臺灣的同儕,已經受到臺獨一再地羞辱,若再改遷入土,不但難安,恐怕還會揚灰了。
我對李鴻嘉說,就在這裡建個紀念公園,做爲花園口經濟區的一個景點,找來架P-2V黑蝙蝠機,或做個雕塑,立個紀念碑,上面寫着「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這我可來大陸推動。
李鴻嘉深是我言,說:「我願意出建這紀念園全部的錢。」
下期再談2017年,我在北京發生的一件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