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msara:相對於《色戒》的翻譯,我更傾向用《輪迴》的本名

這是鍾麗緹摘掉豔星標籤的轉型之作,以後很難再看到了!

慾望是什麼?

慾望是人世間無法逃脫的世俗考驗。

慾望是這個年輕的僧人即使閉關修行了三年三個月三週又三天之後仍然無法抗拒的人性之源。

慾望更是你明明知道它是個魔鬼想要拼命壓制的時候,卻發現已經被它的鎖鏈死死鎖住無法掙脫。

面對慾望,是去滿足一千個,還是戰勝一個?

這是個很宏大的人生哲學命題,幾乎無法回答。

達世,這個從五歲就開始被送進寺院出家的喇嘛,他曾經毅然選擇苦修,在一個不見天日的石窟裡經歷了三年三個月三週又三天的隔世修行後,被他的師傅和師弟們用磬聲喚醒,隨後被蒙着眼睛帶出了懸崖上的石窟。

他被剪去頭髮和鬍鬚,清洗了身體之後用馬馱着迴向寺廟,看見路邊石頭上刻着一句話:怎樣讓一滴水不會乾涸?

這同樣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但答案就在石頭的背面。

達世回到寺廟繼續修行,然而三年多的苦行並沒有讓他獲得內心的平靜,一個二十歲的青年,開始有了一些來自於身體本身和靈魂深處的俗世慾望和想法,他夢遺了。

苦修後的達世受到了溫普利活佛的賞識,授予他寶貴的堪布學位,這種稱呼是藏傳佛教中主持授戒者的稱號,相當於漢傳佛教寺院中的方丈。他的僧侶生涯似乎前途無限光明,然而就在這次爲他頒授學位的儀式上,達世看見一個正在餵奶的女人和她的乳房,讓正值青春期的達世開始重新思索自己的人生。

來自於內心深處的原始慾望一次又一次被釋放。

在隨後與師傅阿普一起參與的豐收節上,達世遇見了琶瑪——這個主人家的女兒既熱情又漂亮,在那個月光靜謐的夜晚,他輾轉久久不能入睡,一次又一次幻想着琶瑪躺在他的身邊。

回到寺廟後的達世繼續夢遺,他的師弟看見達世雖然有着十幾年的修行卻依然無法抵抗慾望時,難過地流下了淚水。在師弟的心中,達世不但破了身體的戒,也破了心中的戒,更破了修行的戒。

師傅說,是該你選擇的時候了。

阿普給了達世一張地圖讓他來到一個懸崖上的寺廟,一位聾啞的喇嘛讓他看完了所有經變:激情的性愛圖景在換個角度看的時候,那些肉體全部變成了堆堆白骨。

而這一切,卻抵不上達世來自內心不斷加劇累積的慾望,他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達世衝向阿普:“他(釋迦牟尼)在29歲之前,仍過着俗世生活,但我從5歲起,就過着他遁世後的苦行生活,爲什麼?我們怎知他的覺悟不是直接由俗世生活引起?嚴守僧人戒律後,應許給我的自由在哪裡?我們矢志禁慾後,但應許給我的滿足在哪裡?我們必須拋開成見,纔可真正學習;有些東西我們必須擁有過,纔可放棄。”

達世還說,釋迦牟尼曾告誡他的弟子:“你不應道聽途說,接受我的教誨,除非你明白我的立場”。

阿普只說了一句:達世,你回到村莊的夢,不是夢。

因爲他回到村莊的夢,是愛慾糾結,但他依然要去尋找自己的夢。

和若干年後他離開那個村莊的清晨一樣,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悄然打馬離開了寺廟。他在河邊換上俗世的衣服,來到了給他帶來夢想的女人身邊。他們結婚生子、辛勤勞作,慢慢過上了富足的俗世幸福生活。

直到有一天,師弟給他送來了阿普臨終前寫的信。

阿普寫道:滿足一千個慾望,還是戰勝一個?達世曾說,有些東西我們必須擁有過,纔可放棄,現在,或許是他該放棄的時候了。

依然是清晨,他拿出僧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最後看了一眼熟睡的妻子和孩子,悄然離去。這一次,他沒有打馬飛奔,而是緩緩步行。在同一條河邊,他再次換上喇嘛的裝束,剪去長長的頭髮,然而,他的妻子,那個叫琶瑪的漂亮女人正在去往寺廟的路上等着他。

琶瑪沒有哀求,也沒有哭訴,她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耶輸陀羅(悉達多正妃,羅侯羅生母)的故事。

琶瑪說,“耶輸陀羅嫁給釋迦牟尼,因爲她很愛他。那一晚釋迦牟尼離開,耶輸陀羅和她的兒子羅侯羅正在熟睡,他去尋求覺悟,成爲佛祖,他走時,什麼也沒說。但耶輸陀羅關懷病人,她早於釋迦牟尼救治他們,她早於釋迦牟尼理解民間疾苦,說不定,他的覺悟由她啓發。”

眼淚流出了達世的眼眶。

琶瑪說,“我們怎知道耶輸陀羅在釋迦牟尼離開後,沒有憤怒?沒有感到寂寞、悲苦?誰會想起她?當兒子羅侯羅不斷問她同一個問題:父親在哪裡?她怎樣回答?或許,耶輸陀羅想過離開釋迦牟尼和羅侯羅,但母親怎可在半夜撇下兒子離去?只有男人做得到。”

達世跪在地上,嘴裡喃喃的叫着妻子的名字。

“達世,若你渴求佛法,像對我的愛慾一樣強烈,你可成佛,在今生、這副軀體”。

達世說,琶瑪,原諒我,我跟你回去,我屬於那裡。

琶瑪再也沒有任何言語,她轉身離去,達世伏身倒地痛哭。他的面前依然是兩條路,一條直到寺廟,一條通往村莊。這個時候,他再次看到那塊石頭,怎樣讓一滴水不會乾涸?

他將石頭翻過來,背面寫着另一行字:讓它流入大海。

這個故事來自於另外一部名叫《色戒》的電影,它給我帶來的這種前所未有的震撼和思考,卻是我遠遠沒有想到的結局,它充滿着智慧和強烈的宗教精神,只一句“滿足一千個慾望,還是戰勝一個”,便足以讓人汗流浹背。

相較於“色戒”這樣的片名翻譯,我更傾向於把這部影片“Samsara”的原名翻譯爲“輪迴”的本義。

電影中出現了三次的河流,對應了達世的三次身份轉換:達世結束苦修的時候在這條河邊清洗身體換上僧服,第二次在河邊脫下僧服換上俗衣,最後一次又脫下俗衣換上僧服,達世的每一次轉變,都是人生的一次輪迴。

在電影中,沒有任何人對達世的任何選擇做出任何評價,阿普沒有,琶瑪也沒有,但正如阿普預言的那樣,達世回到村莊的夢不是夢,卻是赤裸裸的愛慾驅使,是慾望戰勝了堅持,是放縱戰勝了苦行。來自俗世的誘惑,時刻衝擊着我們的信仰。

做出一次正確的選擇,肯定及其艱難,但我們需要記得,讓一滴水流向大海,纔是讓它永不幹涸的最好辦法。

《Samsara》是印裔法國導演賓·納倫(PAN NALIN)執導,鍾麗緹、古桑等主演的一部文藝劇情片,籌拍時間長達七年,大量鏡頭在中印接壤的喜馬拉雅山區實地拍攝,影片中隨處可見這種優美壯闊的場景,高原、雪山、透亮的藍天,以及盤旋在天上的飛鷹,乾淨純粹、美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