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狒狒鐵道員」：鐵路號誌工傑克的狒狒勞動故事

「牠不狒牠是我兄弟！」在南非Uitenhage車站工作的狒狒傑克和主人懷德。 圖／維基共享

「還沒有進化，就已經在上班的狒狒鐵道員...？」

1880年南非，一名英國貴婦乘坐在一列開往首都開普敦的火車上，就像當時上流社會的日常生活一般，她正優雅的享受着窗邊的風景和陽光。當行經Uitenhage（現更名爲Kariega）車站附近時列車逐漸減速，此時，這名貴婦忽然看見，在鐵軌道岔（轉轍器）旁，竟然站着一隻大猴子！她揉揉眼睛，以爲自己看錯。但接下來的一幕更是刷新她的三觀，因爲這隻猴子（其實是狒狒）竟然走到了轉轍器與號誌杆旁，扳動了轉轍器與號誌牌！隨後火車開動，貴婦看見這隻猴子站在鐵道旁，就像站員一樣的進行着列車監視，目送着火車離去。

貴婦瞠目結舌，同時也感到一陣後怕，她不明白爲什麼鐵路安全這麼重要的事情會交給一隻猴子來操作，貴婦袂送（臺文：袂爽 bē-sóng）但那個時代沒有富胖達可以送，於是她立刻找到列車長想問個明白，但她更加沒想到的是，列車長竟毫不以爲意，反而勸她不要生氣，因爲那隻狒狒已經在這裡工作好幾年了，從來都沒有出過差錯。

聽完列車長的話，貴婦覺得奇怪的知識增加了。火車到站後，這名貴婦立刻向南非鐵路局的上級（英國殖民行政局）投訴，受到施壓的鐵路局也很快地派遣專員前往調查。

經過一些訓練後，傑克學會了聽從指令操縱轉轍器和號誌杆，能夠熟練的扳轉進路和升降號誌牌。 圖／維基共享

▌跳跳哥與傑克

關於這隻狒狒爲什麼會出現在鐵軌上，故事必須先跳回到1877年。

懷德（James Edwin Wide）是南非鐵路局的商品銷售員。當時的商品銷售員不像今日的車勤服務員一樣隨車販售，僅能在列車停靠月臺時利用短暫時間在窗邊或是匆匆上下車兜售叫賣，但是懷德不一樣，他會在列車緩慢開動時伺機跳上隔壁軌道的車廂中繼續爭取時間兜售，因爲練就了這樣的技能，他也成爲鐵路局的王牌銷售員，經常蟬聯當月業績排行榜冠軍，也讓他獲得了「跳跳哥」（Jumper）的稱號。

從叫賣哥變成跳跳哥，豐厚的獎金也讓懷德更加勤奮的在車廂間跳來跳去收集金幣。然而好景不常，在某次的跳躍中，懷德不慎失誤撞在了兩列車之間而落下，開動的火車碾過了他的下肢，由於傷勢嚴重，不得不在膝蓋處截肢，懷德就在這次事故之中失去了他的雙腿。

懷德替自己裝上了義肢，表示自己還是能活動，希望鐵路局不要因此解僱他，而或許是考量他之前的業績亮眼，替鐵路局帶來了不少營收，南非鐵路局也很有人情味的爲他安排了一個不需要大量走動的職位，也就是Uitenhage車站的號誌工。

聰明的懷德把軌道上的手搖車（巡察鐵軌或是運送材料用）改裝成了自己的輪椅，用來當作住家與車站間通勤用的交通工具，但是這半英哩的路程還是讓懷德苦不堪言。

某天，懷德在逛市場時，看到了一件超現實的事情——他看到一輛牛車迎面而來，而駕着牛車的，居然是一隻大猴子！那一瞬間懷德覺得奇怪的知識增加了，於是他立刻上前詢問主人這隻大猴子，更正確來說是這隻南非大狒狒（chacma baboon，學名豚尾狒狒）的相關事情。在和狒狒的主人攀談後，懷德瞭解到這隻狒狒可以經由訓練聽懂簡單的指令，並且強壯到足以進行一些推拉和搬運的工作，懷德立刻決定要買下這隻狒狒來推他上下班，於是開始和主人進行交涉。

懷德和傑克在市場中的相遇。 圖／《Railway Jack》繪本

1870年代建造的南非車站模樣。 圖／維基共享

也許是被懷特的殘疾觸動，也許是懷特出了一個好價錢，無論如何，懷德順利買下了狒狒，併爲牠取名爲傑克。臨行前，主人向懷特說：如果要讓傑克好好工作，那每天晚上都要給牠一杯「好喝的白蘭地」，因爲沒有白蘭地，傑克第二天就會生氣氣不理人。

起初，懷德只是訓練傑克推手搖車每天送他上下班，但沒過多久，懷德就意識到傑克比他想像的要聰明得多，幾乎可以模仿他大部分的動作，這讓懷德動起腦筋，覺得也許可以訓練傑克完成其他任務。

懷德的工作之一就是分辨火車鳴笛的訊號而提供相關的支援，例如，當蒸氣火車急促而站的鳴笛4次時，就表示火車需要加煤了，這時懷德就要從上鎖的箱子裡拿出一把煤炭倉庫的鑰匙，並且在火車通過號誌房前時把鑰匙交給司機。在一起工作了幾天後，傑克開始注意到這一點，並很快開始在聽到第3聲鳴笛之前就抓住鑰匙，然後衝出營房把鑰匙遞出去，這讓懷德嘖嘖稱奇，也確信傑克能作的絕對不只是他的看護和寵物而已。

經過一些訓練後，傑克學會了聽從懷德的指令操縱轉轍器和號誌杆，能夠熟練的扳轉進路和升降號誌牌。還學會了聽司機發出的鳴笛，分辨出接下來是要加水、加煤、還是前進後退或調車，並做出相應的操作。對於懷德來說簡直樂不可支，因爲他從此以後只要當個監工躺着幹就行了，其他的傑克幾乎都能一手包辦，當然，懷德也從來不吝惜給予傑克愛吃的水果、雜糧、零食等作爲一天辛勞工作的犒賞。

很快的，鐵路局的工作人員都知道Uitenhage車站的那隻狒狒號誌工，也知道懷德與狒狒感情很好，兩人常像兄弟一樣的勾肩搭背，傑克在火車站逐漸成爲明星，大家都喜歡叫傑克幫忙做一些事情，傑克從來都是任勞任怨，深得同事們喜歡，消息漸漸傳了出去，也吸引了不少慕名而來的遊客與居民，甚至吸引了當地的政要與意見領袖的注意，Uitenhage車站的號誌房成了知名的觀光景點，傑克的超人氣無形中也爲南非鐵路局和Uitenhage增加了不少營收與聲譽，而傑克零失誤的工作表現也從來沒替鐵路局帶來任何麻煩。

就這樣，氣氛和樂的歲月持續了四、五年，直到貴婦和其他旅客的投訴發生。

推手搖車每天送懷德上下班的傑克。 圖／Twitter

鐵路局的工作人員都知道Uitenhage車站的那隻狒狒號誌工，也知道懷德與狒狒感情很好，兩人常像兄弟一樣的勾肩搭背，傑克在火車站逐漸成爲明星。 圖／《Railway Jack》繪本

▌狒狒不廢

起初，南非鐵路局只知道Uitenhage車站有個站員因工傷而留任，並且自行聘了一個助理來工作，但是當調查專員來到Uitenhage看到傑克時，二話不說寫了報告遞交總局，以不勝任爲由解僱了懷德並追究相關主管的連帶責任。

懷德雖然被開除了，但是他一直認爲傑克是個能夠勝任工作甚至比所有人都優秀的「員工」，於是懷德多次奔走請願，車站員工與幹部也站出來指證傑克從來沒有發生失誤，再加上喜愛傑克的粉絲不斷前往當地政府抗議之下，不曾料到會引起公憤的南非鐵路局高層居然也真的同意重新評估，答應給傑克一個測試的機會。

爲了確保傑克能夠處理最複雜的情況，主考官把傑克放在一組與號誌房配置相同的控制桿前，然後對牠發出一系列不同變化的鳴笛聲。測試的結果出來後震驚了鐵路局高層，因爲傑克取得了滿分！甚至比其他人類員工還要優秀。

南非鐵路局決定正式回聘傑克，不僅給了傑克正式的員工代號，還給牠一份比照同職務人類的薪水，也就是每天工資20美分（約合今天的5美元左右），還有每天供應的員工餐和週末一杯啤酒，另外當鐵路局聽說傑克特別喜歡喝酒後，還專門批貨送至車站，每天給傑克一小杯白蘭地，但是必須在懷德的監督下，在下班後才能喝。

從此以後，在前往開普敦伊莉莎白港的這個小小轉車站上，來往的人們都可以看見傑克忙進忙出的身影，人們不時還會給傑克香蕉、酒水之類當作小費，感謝傑克爲他們的旅程帶來歡樂和平安，而傑克似乎也十分享受這份工作，牠總會在扳轉完轉轍器後，和懷德一起站在鐵路旁，目送着火車離去。

圖／《Railway Jack》繪本

根據報導，傑克前後總共爲南非鐵路局工作了9年，期間未曾發生過任何失誤。1890年傑克因肺結核病過世，傑克離世後，懷德傷心欲絕，也讓人感傷一段跨物種的誠摯友誼就此告終，但這個堪稱狒狒版《怒海潛將》的劇情也成爲南非當地的傳奇，流傳後世，傑克的頭骨也存放在格拉罕鎮（Grahamstown）的阿爾巴尼博物館（Albany Museum）展示，供後人緬懷這段佳話。

「傑克和我一樣知道信號杆是什麼，也知道每一根杆子的功能是什麼。」南非鐵路局的主管喬治（George B. Howe）說道。他在1890年左右探望了懷德和傑克。「看到牠對主人的喜愛，我非常感動。當我走近時，他們都坐在手推車上。傑克摟着主人的脖子，另一隻手則撫摸着懷德的臉。」

事實證明，僱用傑克對鐵路局來說是個明智之舉，因爲傑克不僅吸引了來自各地的遊客來坐火車，而且還是一名忠心耿耿的警衛，經常會驅趕破壞公物和偷盜的人。除了是個警衛和信號工，傑克在公司期間還接受過清潔、搬運鐵路枕木等訓練。

傑克與懷德的故事成功的告訴了世人，只要僱主願意平等的善待它的員工、給予員工機會，那麼員工就能夠回報相應的表現，甚至遠超過僱主的期待。至少，作爲狒狒界的天花板，傑克也展現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就算要找一隻猴子來上工，也不是隻出一根香蕉就能搞定的。

南非鐵路局決定正式回聘傑克，不僅給了傑克正式的員工代號，還給牠一份比照同職務人類的薪水。 圖／《Railway Jack》繪本、維基共享

備註：

這個故事在1890年1月24日被《自然》（The Nature）雜誌首次報導，並在1990年10月25日進行自然雜誌創刊以來首次更正，內文更正一些懷德與傑克相遇的過程，以及故事發生的地點等等，但不影響原初故事的大致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