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客家人爲啥這麼戀中原? | 豫記
提起閩南,或許許多人第一時間想到的會是客家土樓,會是蚵仔煎,如果是和我一樣喜歡看金光布袋戲的朋友,可能還會想到這裡是布袋戲最初的起源。
但是爲啥說閩南是河南分南呢?似乎這些東西和河南八竿子也打不着。
實際上,是因爲他們的背後藏着一羣人,一羣雖然居住在閩南,卻有着河南血脈的“河洛郎”。
“河洛郎”雖住在與河南遠隔千里的地方,但是他們與河南貼近的心,從未走遠過。
星芒|撰文
01/
遠隔千里
鄉音無改
民以食爲天,就拿“扁食”這個詞來說吧。餃子大省的河南,對“扁食”的熱愛程度絕不亞於胡辣湯。
逢年過節,河南人的餐桌上一定少不了一盤餃子。大年三十吃餃子,中秋相聚吃餃子,冬至到了,依然是吃餃子。
河南人“小嶽嶽”岳雲鵬,那更是出了名的愛吃餃子,可見河南人對於餃子的執念多麼深刻了。
但是在閩南,“扁食”就改名換姓了,搖身一變成了另外一種和餃子類似的美食。著名的“泉州扁食”,實際上就是指的餛飩。
除了“扁食”,閩南朋友對“芫荽”這個詞同樣也不陌生。
雖然遠隔千里,兩地人民在對芫荽的叫法,卻出奇的一致,也是很神奇了。
除了美食,在方言裡也有許多字詞,讓兩地朋友站在了同一個方言戰壕裡。
在漳州,我這個禿頭少女大概會受到和固始的妗子(固始方言,指舅媽)一樣的親切問候“頭毛咋又少了?”
除了“頭毛”指頭髮之外,還有很多字詞在閩南和河南方言中就像孿生雙胞胎一樣相像。
這個表格裡的字詞就很能說明問題了,一些字讀音在漳州和固始一模一樣,一些詞的稱呼兩地也並無分別。
除了方言的相似,閩南的河南分“南”還少不了建築留下的痕跡。
泉州的洛陽橋自是不必多說,此外還有漳州的趙家堡,這個趙家堡的“趙”,實際上就是趙匡胤的“趙”。當時正好是南宋末年,這位名爲趙若和的趙家後人眼看開封情況不妙,逃難到了此處,終年隱居。
所以趙家堡作爲漳州在兩宋時期遺留至今的古蹟,佈局中卻處處帶着“開封味兒”,就不奇怪了。
02/
閩南的歷史
也是河南人的流亡史
前面說到了流亡到漳州趙家堡的趙氏皇族,其實更早的時候,就有很多河南人因爲各種戰亂和災禍南遷到這裡了,因爲南遷的多是世家大族,所以也有一個頗爲風雅的名字,叫做“衣冠南渡”。
不過要追溯“衣冠南渡”起始點,得從“五胡亂華”開始說起。
中國的歷史有一大半時間都在抵禦外虜,“五胡亂華”指的就是西晉時期遊牧民族趁漢族政權政局不穩,勾心鬥角的時候趕緊過來摻和一腳,擴大自己勢力的事兒。
但是說到底,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會可沒有咱們現在“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的說法,胡人都是妥妥的反派形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等到東晉建立,河南也淪陷在胡人鐵蹄下了。哪怕有祖逖、桓溫等英勇將士絕地反擊,這片土地在戰火之下依然是滿目瘡痍,民不聊生。所以許多河南人民只得踏上了南遷之路。又因爲這件事發生在晉懷帝永嘉五年,所以歷史上也把這件事叫做“永嘉之亂”。
後來李白在他的詩裡也寫,“三川北虜亂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雖然這首詩寫下的背景是安史之亂,但也足以看出“永嘉之亂”是真的稱得上慘烈。
但作爲天地之中,河南如此慘烈的災禍只多不少。
從八王之亂到安史之亂,從靖康之亂到清軍入關,數千年這片土地上的戰火從未平息,河南人的流亡也從未停止。
這段遷移歷史在我們看來,或許只是歷史書上的一段故事,但是對於親歷者來說每一次南遷都裹挾着他們無數的“血淚”。
毫不誇張的說,閩南所見證的歷史,也同樣是河南人用心酸血淚寫就的流亡史。
莫怪鄉心隨魄斷,十年爲客在他州。
這些南遷的中原人,就是我們所熟知的“客家人”,“客”在古代就指的是寄居他鄉,旅居在外的人,杜甫有詩云“萬里悲秋常作客”,就是這個意思。
但他們的自稱,則是一個更加美麗的名字——“河洛郎”。
在晉代,中原的黃河和洛水流域簡稱河洛,遷移至閩南地區的河南人也有許多都是這裡的人。
所以纔有了“河洛郎”這個稱呼,黃河的河,洛水的洛,以此來紀念自己再也無法回去的故鄉。
這些“河洛郎”裡,有開漳聖王陳元光,也有開閩三王之一的王審知。
明代《閩書》卷四十一記載:陳元光,固始人。總章二年,隨父政領軍入閩。
他曾寫過一首詩:“浮光昂嶽望,固始秀民鄉。”這裡的浮光山,就位於大別山最北端的餘脈,是光州十景之首。從這首詩就能看出來,這就是妥妥的河南老鄉了。
王審知是秦名將王翦的後代,琅琊王氏士族。也是固始人。唐代末期“黃巢之亂”,他先是加入了農民起義軍,後又成爲了泉州刺史,在福建一帶很受民衆愛戴。
他們是“河洛郎”中最出名的一羣人,但是留在閩南的“河洛郎”也不止有他們,清河堂張、隴西堂李、潁川堂陳,都是河洛郎們在閩南留下的痕跡。
03/
黃河與洛水
河洛郎們割不斷的鄉愁
現在,許多居住在福建的客家人家中的祠堂裡還懸掛着“魂系中原,根在河洛”的牌匾。
隨着科技的進步與發展,曾經遙遠的距離如今也被高速便捷的交通變得觸手可及。
鄉書何處達,歸雁洛陽邊。曾經無法回家的河洛郎,如今也可以回到祖輩的故土之上,感受血脈之中中原母親的呼喚。
在洛陽,就有一家客家之源紀念館,這裡以西晉時期發生的“衣冠南渡”事件爲背景,採用現代聲、光、影技術與文物複製品相結合的方式,還原客家人南遷的歷史畫面。
在洛陽漢魏故城區的偃師,還有“客家先民首次南遷聖地紀念碑”。
固始根親文化節,勾起的是客家人的故鄉夢、尋根情。許多南遷先民的後裔如今到達固始,都會在固始縣的陳氏將軍祠裡祭拜陳元光,尋找自己的歷史源頭。
不過爲什麼“河洛郎”們會如此執着於尋找自己的根呢?
經過上千年的遷移,那些未改的鄉音、留下的建築、不變的習俗,我們看到了答案。
遷移的歷史是如此漫長,而河洛郎們也已經在遷移之處生活了一代又一代。但是無論人們前進的腳步是如何匆忙,口中的鄉音,生活裡的習慣,都在提醒着他們,在向着明天奮鬥的同時,也不能忘卻昨日的來處。
這是中國人秉持千年的信仰,無論半生闖蕩將會經歷多少風雨坎坷、悲歡離合,我們總要回家。
家,是生命開始的地方。而生命血脈中的共鳴,則在數千年中不斷提醒着我們,家的方向。
那是洶涌澎湃的黃河、是千年傳唱的洛水,也是每個河洛郎最親近的地方。
(圖片來源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