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嬌韻詩送的就是一堆廢紙？”從送小樣到送垃圾的「美妝贈品」越來越離譜了
今年雙11，圍觀打工人和平臺商家鬥智鬥勇，可比買買買精彩多了。
就比如前有平臺推出“跨店滿減”政策刺激你多消費，後有機智的消費者，爲了獲得“大額減免紅包”，先下單湊夠幾千領紅包，再秒退貨，活生生把人家拉夫勞倫官方旗艦店搶到售罄關門。
但買的終究不如賣的精，打工人爲了免減紅包熬夜算計三天三夜，還是敗給了商家一招舉重若輕。最近有網友發現：品牌總愛宣傳贈品一大堆，看起來好大氣，自己花幾百大洋買來到手一看：“蜂窩紙這種防震包材，竟然也算贈品之一？”
圖源：小紅書@珂～
以後再也不能嘲笑隔壁日本人把廚餘垃圾拿來售賣，還取一個宮崎駿風的名字叫森之貝柱。畢竟連蜂窩紙，都能被當成【美妝小樣】了。
金針菇底座，一袋1塊錢，圖源：小紅書@編輯名字
美妝產品的贈品，越來越魔幻了。
當你被商家的“買1送3”“買2送8”深深吸引，心裡想着“老闆好慷慨好大氣”，手上想都不想就付款。結果一到貨，人傻了：
“說好的送3怎麼數來數去少個贈品？”你生氣地打開“店鋪客服”準備舌燦蓮花一番，卻被告知：“親親，您看看是不是還有蜂窩紙，那個也是贈品哦。”
蜂窩紙，由牛皮紙加工而成，因六邊形結構像是蜂窩所以得名，常用於快遞運輸過程中包裝產品，具有減震、抗壓和抗衝擊的作用，被認爲是塑料氣泡膜更環保的版本。也就是說，無論是此前的氣泡膜還是如今的蜂窩紙，都是包材，是你收到貨後拾掇拾掇送至垃圾箱的“垃圾”。
你以爲品牌把蜂窩紙當作贈品是一種“收拾家裡廢物”的行爲，殊不知穀雨、嬌韻詩、嬌蘭等等一衆國內外彩妝品牌們早就把蜂窩紙明碼標價。蜂窩紙不僅擁有自己單獨的sku要價80塊，還能月售2萬餘件。
比你晉升快、比你有前途，甚至大有可能身價也不比你遜色。看着“包材廢物”在各位老闆化腐朽爲神奇後成爲贈品，你恍然大悟原來多年穩居一線努力拉磨的牛馬只有自己。
但蜂窩紙不是唯一一個從包材快速升級成贈品的僞正品，還有形狀像是把蜂窩紙剪成一條一條的拉菲草。
如果說“能減震”是蜂窩紙和拉菲草成爲贈品的基本條件，那麼環保則是泡沫膜缺少的美德。蜂窩紙來自牛皮紙，拉菲草更強調可降解，所以你也懂爲啥二位升職這麼快，在這個環保價更高的年代裡，商家送你這樣的贈品主要起的是教育作用。
以環保之名，行一切權力。因爲更環保，買的是嬌韻詩、包裝卻是蘭蔻也有理由，這叫“不要浪費任何包材”。
況且拉菲草也不便宜，網友線下逛街發現一小袋拉菲草就要5塊5，所以你更明白產品包裝爲啥也能成爲贈品，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今年雙11我買了嬌蘭4瓶精華水，兩隻手能握住的大小，商家塞了滿滿一箱子拉菲草，少說也有5個5塊5，原來不是我付尾款時沒有算到好價格，性價比都體現在這裡了。當我把箱子裡的拉菲草和精華水擺在一起，有種正品在它200米大牀上醒來的既視感，怎麼瞧着都比我的牀更暖和。
氫商業攝
“其實這是爲了方便出庫才做的鏈接，價格也是防拍價”，做電商的小王解釋：“主要有時候倉庫不好分辨哪些產品需要這些減震包材打包，才把它們跟產品sku綁定。”
你理解這是商家在保護嬌貴的護膚品們，但着實不懂“那爲什麼還要寫成贈品吸引我？”當我對着一箱拉菲草抓來抓去，突然有了更深的體會：它們不僅能解壓，還有種你中纏着我、我中纏着你的熱鬧感。
相比之下，沒有拉菲草們的喧鬧，只有一張產品形狀的卡片以贈品之名孤零零地躺在快遞箱裡，更讓人猜不透商家的良苦用心。
還是來自法國的嬌韻詩，又是蜂窩紙又是產品卡片，“嬌韻詩這麼做一定有它的道理”，機智的網友已經打開在閒魚售賣一切印着嬌韻詩logo的東西，“這纔是真正的化垃圾爲寶”。
如此珍惜自家羽毛的絕不僅僅只有嬌韻詩，美國朗仕、法國赫蓮娜，就連絲芙蘭精準掌握logo的珍貴，這大抵就是中高端護膚品們的自覺。而有網友曾有幸收到赫蓮娜2張眼霜宣傳卡片，起初不知道是贈品，與客服確認後也感慨“怪大方的”。
或許是紙片太輕不足以表達商家滿滿的誠意，在美妝贈品的演變史中，原本免費的手提袋和包裝盒都進入贈品行列。“爲了一個盒子買正品”甚至發展成一個社交話題，彩妝品牌3CE和花知曉全部榜上有名。別問我爲什麼知道，因爲被坑十幾次，次次有娘名。
不過，驚喜感的極致還是商家把“無用贈品”專門打包發一個快遞。當你收到貨後又得到一個快遞，心底暗喜“這回天降福氣終於輪到我了”，結果打開是一箱蜂窩紙。以爲是惡搞的垃圾快遞，再一查，竟然是贈品。
圖源：小紅書@土土狗
突然間就對自己的垃圾定位有了明確認知，上班生產垃圾，回家買東西還得快樂接受品牌的垃圾，沒有人比我更懂垃圾。
可品牌們還是沒有考慮到實際情況。畢竟對於一個個租房面積可能不足8平米、每月房租至少2000塊的北漂來說，這些“垃圾贈品”每佔據出租屋的1平方米，就等於這些垃圾啥也沒幹，每月消費250元，也算是“高貴的垃圾”了。
留着佔地、放着無用，品牌們把垃圾當贈品，打工人爲了騰空房間還得多跑幾次垃圾場，原來各位美妝品牌的初心是爲了打工人的健康着想，讓你加強運動。
至此，你終於懂得把“垃圾贈品”的真理：
品牌一邊清理倉庫，一邊隨着贈品sku增多擁有了更多五星好評，而你在這過程中既具象化地感知到了環保，又能強身健體，不失爲美妝界開天闢地的一舉四得。
但有貼心的網友提醒：“別小看這些垃圾，千萬得留着，不然想退貨的缺少了這些東西還得扣10塊。”
看看，誰還能說“垃圾”不值錢。
看着眼前的一堆垃圾贈品，我突然很懷念雖然雞肋廉價，但至少還體面的“面膜”。
面膜通常是美妝品牌的贈品標配。買化妝水送面膜，買精華買眼霜就連買卸妝水也送面膜，家裡三年前送的面膜還沒有用完，爲啥品牌愛送面膜？
成本低是業內人人皆知的共識，比如售價148元一盒的敷爾佳面膜成本只有10元 ，但面膜們頂着妝前急救、熬夜急救、醫美修復等title依舊可以榮登爲所有女生的家中常備，至於成本，大家也就嘴上說幾句，該買還是買該用還是用。
你也別嫌棄面膜，雷霆雨露，俱是天恩。畢竟如今老闆們連一張成本不到1塊的面膜都不願意送給你了。
如今美妝品牌們揣摩透了【無用主義】，但也不代表以前的贈品就有用。
誠如前文的不完全觀察，低成本的面膜是護膚領域的萬能贈品，到了口紅眼影和遮瑕所在的彩妝界，則是印着logo的七彩塑料杯的天下。
曾有網友質疑彩妝品牌爲何如此青睞塑料杯，“到手就能聞到很濃的甲醛味，一看瓶底果然是不能裝熱水的劣質塑料”，和同樣佔地方的蜂窩紙相比，唯一優點只有顏色夠多巴胺。護膚品的實際功效一直頗具玄學色彩，贈品自然也更講究情緒價值。
圖源：小紅書@吱吱吱吱呀
情緒價值也分好壞，品牌logo好歹能提醒你錢花在了哪裡，更多的是一堆明明備註了“不要贈品”也使命必達的劣質壓縮洗臉巾、睫毛夾、美妝蛋和不知名護手霜。
商家心想“這麼一收拾倉庫乾淨多了”，而你卻真的遇到了這個世界無法拒絕的東西，但凡買點護膚品、彩妝產品乃至彩妝工具都有可能跳進白牌贈品的擁抱，很懷疑各位老闆是不是也有很多朋友需要業績，或者有太多開着小廠子的親戚要養活？
當你遇到看不上的贈品，而它又不是蜂窩紙這樣傳統意義上的“包材垃圾”，【美妝垃圾贈品的去留】就變成了一個道德問題：
扔掉覺得浪費，留着又用不上。生而爲人已經如此艱難，原來活着就是一個不斷被道德考覈的命題，上班帶薪摸魚之餘要猶豫打印機裡的紙能不能帶走，下班還要接受彩妝老闆的審判。“希望老闆們掙我的錢簡單點，主要不見得我是一個多麼有道德的人。”
所以建議以後彩妝護膚品的贈品都換成小包衛生紙，正品讓你的臉蛋更加美麗，贈品也有益於你的屁股蛋乾淨無暇。
可道德不是唯一的問題，老闆們還喜歡檢驗你九年義務教育的成果。
一方面是常見的算數能力。隨着雙11的批發屬性愈發明顯，你這筆帳就愈加難算。以前直接打5折明明白白，現在折扣是一點打不下來，於是商家們用中小樣安慰打工人。“買30毫升送50毫升”的說法聽起來老闆纔是自家人，定睛一看產品圖上放着12瓶中小樣。
不算包材、不看掛壁，老闆們把中小樣的價值等同於正裝，還一口一個方便你旅遊、出差使用，“這麼會算爲啥不先把調休取消讓我有時間旅遊？”與此等把算盤打在你臉上的計算方式相比，蜂窩紙躋身“買1贈3”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另一方面則是理解能力。你也別嫌棄贈送一兜子小樣，這些瓶瓶罐罐想領全往往極其考驗一個人對現有領樣機制和互聯網話語的掌握能力。
比如今年《新所有女生的offer》有一個品牌加大贈品力度，“給女生們追加幾萬份贈品”。當你默認爲是購買時的小樣增加，仔細一聽才知道還需要提前幾天去直播間搶，“所以這和我買產品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除此之外，還有會員好禮、新人好禮等等無數種爲了完成商家某項kpi被創造出的新型贈送方式，這時候你再回頭看sku裡那一兜子被當作正品的小樣和無用的蜂窩紙，才懂得在算也算不清的購物大促裡，直接給你的贈品已經是福報。
可時間再往回撥2年，美妝贈品還不至於淪落成“垃圾”。
比如美麗廢物經典代表國貨花知曉，洛可可風的天鵝、天使和愛心草莓只要售賣就有無數少女緊跟其後。花知曉每次上新口紅腮紅的sku還沒有周邊多，從手持鏡、卡子到刷子小粉撲乃至箱子都是閒魚的緊俏貨。
圖源：小紅書@一寸歡喜
【贈品比正品更重要】一度成爲美妝的優勢。SAP Hybris2017年發佈的報告中指出，三分之二的中國消費者樂於討論以折扣和贈品形式出現的增值福利；3年後，一份來自CCData的數據同樣顯示，超過60%的年輕人常常因爲贈品或者品牌周邊的吸引而進行購買。
具體到美妝上，小紅書相關數據顯示，超過50%的女性用戶對美妝的衍生周邊情有獨鍾，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化妝品小樣。
彩妝贈品的高光時刻是2018年的迪奧聖誕口紅禮盒，裡面含有6支口紅正品和一份贈品迪奧化妝包，經過手藝家們的精心改造，【人生第一個迪奧包包】快速席捲小紅書，重點是要價只有1600元，一時間成爲美妝博主的熱門選題。
圖源：小紅書@Ananas吃一半
看似買的是美妝禮盒，卻不知口紅成爲禮盒裡最不重要的東西。這套買櫝還珠的遊戲玩久了，美妝贈品也就真成了正品。
比如手藝人最喜歡改造化妝包，這些生活的智慧都逃不過老闆們的法眼，既然你那麼喜歡那就直接賣給你。國外清潔美容品牌的化妝包最開始只是一個贈品，但隨着白領的瘋狂購買，終於把贈品買進了絲芙蘭，身價也從免費上升成35美元（約249元）。
還有些品牌乾脆從最開始就把打造“贈品”當作增長曲線。清潔美容品牌Refy的化妝包60美元（約427元），化妝師品牌Fara Homidi直接賣到298美元（約2121元），把免費變成收費，還要告訴你“這纔是真正的時尚配飾”。
不過這些都是昔日榮光，如今連中產都開始計較窮鬼套餐上漲的5毛錢，當美妝們還打算用五花八門的贈品迷惑打工人時，沒有人再願意買單了。
於是美妝贈品的道路就越走越歪，彼時還能用精緻化妝包吸引你的迪奧如今也只願意多給你塞2把拉菲草，你還嫌棄把垃圾當贈品，殊不知不幸的人收到貨時連減震的拉菲草都沒有，“看着箱子裡只有2瓶爽膚水晃來晃去，很擔心下回商家直接掏個塑料袋就送來了。”即使是消費者，降本增效也降到了你的頭上。
各位老闆們左摳摳右摳摳到底是因爲美妝越來越賣不動。最新數據顯示，今年前9月化妝品行業總計零售3069億元，同比下滑了1%，自6月以來已經連續下滑4個月。去年活得風生水起的彩妝一哥歐萊雅最新財報也出現頹勢，雖2024年前三季度整體銷售額增長，但北亞區卻是唯一出現下滑的地區，銷售額同比減少3%。
賣不動的結果就是品牌們相繼說再見。根據《FBeauty未來跡》不完全統計，截至今年10月，已經有23個品牌宣佈關閉門店、退出中國市場或品牌倒閉。
圖源：FBeauty未來跡
美妝行業的整體下滑，導致在雙11這樣的一年一度大促期間，你就算跟着李佳琦領800張券、學着豆瓣拼組和小紅書做攻略，買彩妝也難以出現昔日的“骨折”。甚至在付尾款當日大量用戶發現預售不如直接購買便宜，【退定金】成爲今年雙11的限定現象。
“既然商家要降本，那我的購買行爲也要降本，退定金不是爲了爲難主播和商家，只是爲了和各位老闆在降本上對齊顆粒度。”
畢竟老闆們雖然掙錢不如往昔，但扔出去幾個億做營銷可是實打實的行業鐵律。這些營銷費進了明星口袋，而你除了漫天廣告什麼都沒有。
老闆們可憐兮兮地在直播間對你掏心掏肺：“真的不能再降了，已經到底了。”你把老闆當作打工人來同情，買起單毫不猶豫。
眼瞅着捆綁銷售美化成送贈，可所謂的贈品都是你花錢購買的產品，但你到底也沒有想到有一天，贈品直接變成了你還得多扔一趟的包裝垃圾。
“老闆把我當垃圾站，我卻不敢隨意扔垃圾，因爲上海要垃圾分類。”
編輯 | 橘總
作者 | 嘴嘴
設計 | 胖兔
封面圖源 | 小紅書@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