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欣／當黛咪摩兒掉進了「富江」的增殖世界，「懼裂」

黛咪摩爾在「懼裂」中飾演分裂人，創造更好的自己。圖／CATCHPLAY提供

在科技強調可以逐漸逆齡的趨勢下，人類要從容地老去益發需要勇氣了。

電影「懼裂」看似是關於女性容貌焦慮的驚悚片，但更像是近代社會集體「恐老」的心態投射。這部在坎城影展獲得最佳影片觀衆獎的電影，的確在視覺上挑戰了人體異變的極限，甚至達到了肉體惡之花的美學。

既有邪典片的怪趣風采，又讓觀衆直面鏡像的完美壓力。直逼當年名片「惡女羅曼死」與「鈦」，同時在肉體錯亂上更致敬了經典「魔女嘉莉」。

名導柯洛裡法吉向來擅長呈現女性心理。這次他以20世紀女神巨星黛咪摩兒爲主角，將過去的審美挑戰了21世紀量產型美貌，藉由細胞增生的技術，讓獨一無二的臉成爲平均值的臉。

在美術與運鏡上更將主角生存處境化身爲供人膜拜的豪宅、舞臺甬道、潔白廁所如科技的子宮，與攝影棚化的檢視視角。以各種精妙的空間動線展現出現代美女無法逃脫的「變形記」，讓主角黛咪摩兒的肉體衰老無所遁形，其完成度直逼「鬼店」。

集體追求科技化審美的世界有如密室般，甚至也讓觀衆帶入虛實難測的奇幻中，與其說美女黛咪摩兒活在世人眼目中，不如說她已活在有如迷宮的父權凝視中，所有的美背後都跟着腐化的威脅而相生相長，在視覺感官上衝擊着觀衆。

在如今人體渴望「賽博格化不朽」（人機一體）的今日，「懼裂」與「鈦」都同樣大膽，但「懼裂」更親民，它將女神與啦啦隊女神的審美碎片化融合，比普普藝術更殘酷地將人體罐頭化，美得廉價又讓人麻痹地追求，而名氣只是屬於任何人的公共設施。此片不只是資深女神的異變重生，更呈現羣體追尋的荒謬「不朽」。

它鎖定的既是女主角的恐老，更是社會對科技主宰的審美的附魔，與生命金屬化地不斷增值與增殖。看到有人批評其中有太多的男性凝視視角，其實不然，柯洛裡法吉鏡頭語言中都是「資本視角」，有如「可憐的東西」的暗示，主宰一切的從來是「資本的視角」而非男女而已。

此片以古典驚悚片的技巧完成今日恐老面具下的吶喊，黛咪摩兒更是交出美女與自己身體對立的精采演技，值得演技獎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