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直擊》美國的盤算、臺灣助攻 印尼能打造半導體人才庫？

印尼有豐沛、年輕的基礎理工人才，極爲需要產業落地提供工作機會。 圖片來源：黃亦筠攝

【文／黃亦筠；圖片／黃亦筠攝】

印尼理工名校泗水理工大學於8月13日，首度舉辦永續半導體制造國際論壇，這場由臺灣科技大學與泗水理工合辦的論壇，背後有着美國着力的影子。爲何美國要在目前如半導體荒漠的印尼深耕？背後出於什麼考量？臺灣又能扮演什麼角色？

印尼東爪哇第一理工名校泗水理工大學，電子工程系教授依泛亞，額頭微冒着汗、小心翼翼地從隨身手提包內拿出中煙盒大小的盒子，放在《天下》面前，盒子內放着一顆晶片。

這顆智慧物聯網裝置的晶片，對任何來自臺灣、熟悉半導體業的人來說，着實平凡無奇。但現階段對於半導體制造、IC設計宛如荒漠的印尼，這顆晶片對依泛亞意義重大。

這是依泛亞帶着泗水理工微電子實驗室兩組學生，花7周設計，透過Google協助中小企業與個人製作晶片的開源計劃，投片到SkyWater半導體廠，以130奈米成熟製程產出的晶片。

在臺灣，有臺積、聯電等晶圓代工廠就近支援，3個多月左右就能拿到晶片，但依泛亞足足等了一年多，自己設計的晶片，才終於送到手上。

「好羨慕你們臺灣啊，」依泛亞一臉欽羨地說，「但我們終於實際做出一顆晶片，有從設計到產出的經驗，這對印尼的學生意義很大。」

美國投注資源到東南亞，分散半導體風險

依泛亞的半導體夢，並不遙遠，因爲背後多了一股大推力：美國。

2023年，臺灣耳熟能詳、支撐半導體先進製造落地美國的「晶片法案」內，悄悄新增了由一項美國國土安全部主導的5億美元的「國際科技安全與創新基金」（ITSI Fund），投注建立美國本土之外「聯盟夥伴」的半導體人才，來強化供應鏈韌性。

攤開ITSI的夥伴聯盟名單，總共有6個國家，包括中南美洲的墨西哥、巴拿馬、哥斯大黎加，以及東南亞的菲律賓、越南和印尼，很明顯都是隸屬美國「全球南方」（Global South）光譜的國家。 印尼赫然在列。

「我們有豐富的矽上游原料，長年輸出海外，印尼當然也希望能發展出半導體技術，」泗水理工研發長託福尼說。

託福尼指出，美國清楚包括臺灣在內的東北亞佔據了75%的半導體制造，「美國當然會希望扶植一些南方夥伴，這是出於供應鏈韌性的考量。」

美國伸出的橄欖枝有多急迫，《天下》在8月印尼泗水理工內舉辦的「2024永續半導體制造國際論壇」中有深刻的體會。

印尼泗水理工大學首度舉辦永續半導體制造論壇，吸引近百位校內外在地學生、學者到場聆聽。 （黃亦筠攝）

這場論壇是由臺科大與泗水理工合組的「臺灣印尼科技創新中心（STIC）」主辦，是印尼當地首次針對半導體領域舉辦的研討會，邀集臺印美三方國科會、臺灣駐印尼代表、美國駐泗水領事館、印尼國家研究與創新署（BRIN）等多個政府部門與會。

也組團飛到泗水與會的臺科大副校長劉志成透露，籌備論壇之初就接收到美方希望談半導體相關主題；期間更不斷增加美方講者，包括在「晶片法案」負責先進封裝製造計劃的亞利桑那州立大學教授，以及英特爾、超微、美光高階主管，至泗水擔任講者。

美國駐泗水總領事館領事克里斯葛林明確指出，美國與印尼在政治、經濟及社會方面的合作已超過75年，「美國致力協助印尼在半導體制造、創新投資及人力發展上達到目標。」

有了美國政府的支持，有意成爲東協第一個進入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的印尼，立刻由經濟統籌部直接成立半導體工作小組，將發展半導體業視爲推動印尼經濟的下一波助力。

印尼先從IC設計開始

但現在纔要投入半導體產業，印尼想切入哪個領域呢？

「我們清楚印尼現階段要切入半導體制造，技術上很困難，決定從IC設計切入，」依泛亞表示。他目前是印尼IC設計非營利組織ICDeC副主席。

去年在印尼工業部支持下，印尼包含泗水及萬隆兩大理工大學在內，共15所大學組成ICDeC，專注培育印尼本土IC設計人才。這個當前印尼最給力的IC設計組織背後，是由印尼首富Djarum集團旗下消費性電子品牌Polytron支持。

「初步希望，一年能培育1000名IC設計人才，」印尼排名第一的萬隆理工教授阿迪諾對《天下》表示。他也是ICDeC主席，主導了當前印尼政府科技、半導體產業相關政策方向。

今年9月，阿迪諾就規劃了爲期5個月的半導體基礎課程，首批就從15所聯盟大學的學生招募來上課。

但印尼國內沒有半導體產業，培育IC設計人才的目的是什麼？

「我們希望增加消費性電子產品內，在地零件供應的比重，」阿迪諾透露。

「未來在印尼組裝的3C產品，內部能有印尼自己設計的晶片，」他強調印尼對IC設計人才培育的目的。

泗水理工電子工程系教授依泛亞（右）與研發長託福尼（左）拿着校內實驗室自行設計的晶片。 （黃亦筠攝）

與臺灣建立雙贏策略

但培育IC設計人才，光靠印尼自己，難度十分高，印尼校方也懂得藉助外力。譬如泗水理工就和臺科大有長年合作，許多泗水理工的老師，甚至學校管理層，都是臺科大校友。在既有架構下，雙方延續半導體課程、人才的交流。

「臺灣可以趁這個大好機會，透過半導體教育和海外國家交流，」兩年往訪印尼不下40次的臺科大電子工程系教授兼產學長陳伯奇指出。

即便印尼當前國內尚無半導體產業，唯一半導體廠是在巴丹島上的英飛凌，境內能提供人才工作機會有限。

「海外已經有人在對學生招手，」依泛亞透露，他已有學生受聘到馬來西亞的半導體廠，印尼語和馬來語有共通性，文化上也接近。

不只是臺灣，馬來西亞、新加坡原本就已經是半導體封測、半導體制造廠聚集的國家，包括英特爾、美光、超微、英飛凌等在當地都有設廠，對印尼培育的半導體、IC設計人才確實有需求。

陳伯奇坦言，印尼高等教育的人才基礎課程訓練紮實，非常值得開發；臺灣半導體產業和教育十分成熟，「趁此機會幫忙印尼培育人才，是雙贏策略，」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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