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的「紐約送行者」：殯葬業的瘟疫屍體超量

圖爲紐約市布魯克林區的葬儀社老闆派特．馬爾摩（Pat Marmo）。瘟疫之下的喪葬需求暴增太多——就算他把所有可用的辦公空間都改裝成臨時冰櫃，但不斷不斷一直送進來的屍體，卻仍塞爆了公司所有還能安置的空間。 圖／美聯社

「殯葬業者也需要幫忙...我們真的需要。」美國的疫情正進入關鍵時刻，但全國最重災區——紐約——各項防疫資源卻都被逼入了極限。除了一般市民，民生物資的供應商家與店員、第一線醫護的重症病房與急診室，以及殯葬業者都面臨了百年難遇的嚴峻挑戰。各種物資告急、體能與情緒的極端壓力，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不曾想過的殘酷境地。

照片中的光頭男，是紐約市布魯克林區的葬儀社老闆派特．馬爾摩（Pat Marmo）。他之所以在防疫緊急狀態中，接受《美聯社》的近距離採訪，是因爲瘟疫之下的喪葬需求暴增太多——就算他把所有可用的辦公空間都改裝成臨時冰櫃，但不斷不斷一直送進來的屍體，卻仍塞爆了公司所有還能安置的空間。

自從911事件後，馬爾摩的葬儀社裡，就對極端狀態有所預置。在運作全開的狀態，他們的公司一天能接應50具遺體，這沒問題；但在當前紐約的暴走疫情下，光是4月2日的半天上午，葬儀社內就接到了185具屍體。

圖爲布魯克林醫院外，等待冷凍冰櫃來接駁的疫病死者遺體。 圖／歐新社

截至4月4日清晨爲止，美國全境的累積病例，已知有27萬5,288人確診，其中7,094人死亡——目前全境最慘烈的州，是紐約州的10萬2,870人確診（全美37.4%）、2,935人死亡（全美41.3%）；最嚴重的城市，則是紐約市的5萬7,160例（全美23.3%），1,562人死亡（全美22.0%）。

業者表示，當前的疫病死亡比911時還要嚴峻。因爲911當時的死難者，都被壓在瓦礫下，是一批批地被慢慢挖出來。但這波疫情，卻是猛爆型的死亡飆升，「完全沒在管你我的極限在哪裡。」

「被送來這裡的死者，大概有60％是武漢肺炎的病患。」馬爾摩表示，紐約市各地的葬儀社與殯儀館，目前遇到的超量狀況都是一樣。由於病死數量驟增真的太難消化，不斷接到家屬電話的馬爾摩，也只能硬着頭皮安慰對方，並要求他們「儘可能幫忙與醫院爭取移送時間」，好讓公司能儘量安排暫存空位。儘管沒人知道這樣的極端狀況還有多久，也沒人知道會不會更慘。

馬爾摩之所以願意讓記者直擊，是因爲殯葬界或許比醫界更早崩潰，大家都不知道收來的大量屍體該怎麼安置，臨時的冷凍冰櫃車不是坐地起價（單櫃每個月6,000美金），就是不願意被用來存放病患遺體；就算安排到了冷凍貨櫃，紐約市不可以隨便停車，那就要如何兼顧死者尊嚴與防疫衛生地「爲人送行」？就連看遍人情冷暖的馬爾摩，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被送來這裡的死者，大概有60％是武漢肺炎的病患。」馬爾摩表示，紐約市各地的葬儀社與殯儀館，目前遇到的超量狀況都是一樣。 圖／美聯社

雖然新聞上常常出現「紐約全城動員」、「美軍供應10萬屍袋」的駭人新聞，但殯葬業者強調：前線的真實狀態卻更似「行政謎宮」。像是紐約市的火葬設備，就仍因「環保法規」的限制而無法延長、甚至沒得讓火化設備24小時連開，「現在是緊急狀態...紐約的送行者們，也極度需要指示和幫忙。」

「我們接來的不只是死人的屍體...他們都是誰的爸爸、媽媽，或者是誰的爺爺或奶奶，他們也是人。」馬爾摩說，近期的疫情狀態讓這個圈子壓力很大。他們自己常常夜不成眠，驚醒自己的不是對疫情的恐慌或無奈，而是「哪具大體上的婚戒是否有在火化前拿下來？」、「誰誰臨終前的遺願有沒有圓滿交代？」

馬爾摩說，在這段期間取走人們性命的不只有瘟疫，無常的命運也沒鬆手閒着。像是他剛接到的一位死者，就是3月28號清晨，在哈林區110街紐約地鐵站的「地鐵火燒車事件」中，爲了疏散乘客而不幸殉職的36歲地鐵駕駛員。

「這傢伙的喪禮應該是在曼哈頓的『英雄峽谷』（市中心最精華的百老匯大道，城市最高致意的慶典或喪禮纔會在此遊行）...讓整座城市能向他的英勇行爲致敬。」馬爾摩說：

「但他現在只能在這無人到場的『社交距離限制靈堂』遠行，這真的令人心碎傷心。」

紐約市的火葬設備，就仍因「環保法規」的限制而無法延長、甚至沒得讓火化設備24小時連開，「現在是緊急狀態...紐約的送行者們，也極度需要指示和幫忙。」 圖／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