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要走勞動路線

大洋彼岸，波士頓動力的機器狗遲遲下不去基層，而中國的機器狗已經要開始勞動了。

10月19日，有網友在爬泰山時偶遇某公司在測試垃圾清運機器狗，載近八十斤重物步履輕鬆，平衡感相當不錯。工作人員表示這是其第一次過來做測試，且當天只爬了五分之一。但機器狗的一個全新的應用場景已經就此打開了。

有人感慨“泰山只能制服嘴硬的，看起來制服不了腿硬的”，也有人擔憂“機器狗如果推行開來，挑山工的崗位是否也要面臨失業？”

但不論如何感慨或擔憂，科技的洪流都已經滾滾向前，成爲一種無法被阻擋的力量。無人出租車、自動售貨機、自動送貨車，各種類型的機器人作爲一種全新的生產力，已經開始落地到相當多實用性極強的場景之中，向着那些最難的工作和最簡單的工作碾壓而去。

實用主義的特徵，在中國機器人產業發展的過程中被體現得淋漓盡致。更深一步觀察我們也能發現，至少在中國，那些曾經頂着高科技光環，不食人間煙火，只食資本投喂的機器人，是要融入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去爲人民服務的。

01 實用的

中國文化一向是講實用主義的。

這種實用主義具體到科技領域上，會更強調技術的實際應用與現實需求相結合，以獲取更大的社會效益。這也可以被視爲技術生命力的來源。

因此，在高精尖科技的研發上，中國或許沒有鬧出那麼大的動靜。但只要到了科技成果需要落地的時候，中國一定會是那個最成功的國家和市場。

以無人駕駛爲例，其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初。1925年，美國陸軍電子工程師Francis P. Houdina展示了一輛無線電控制的汽車，成爲早期無人駕駛汽車的雛形。1939年，通用汽車在紐約世博會上展出了Futurama，這是世界上第一輛自動駕駛概念車。

直到21世紀，無人駕駛技術開始走出實驗室。2004年，美國國防高級研究計劃署DARPA發起了無人駕駛挑戰賽，激發了全球範圍內的研究熱情。2009年，谷歌開始秘密開發無人駕駛汽車項目，即現在的Waymo，這標誌着無人駕駛技術開始受到商業巨頭的關注。

一系列的過程中，美國科技界始終難以讓無人駕駛真正落地——即便美國城市中有當年全球最爲完善的道路和基礎設施。但意識到無人駕駛所蘊藏的巨大價值之後，中國的商業化嘗試卻並不需要經過那麼長時間的醞釀。

10月11日，特斯拉發佈無人駕駛出租車，命名爲“Cybercab”。馬斯克驕傲地表示，“一百年後人們還會談論這一刻。”但實際上，大洋彼岸的中國，百度的蘿蔔快跑已經試運行多年。

除了小型乘用車級別的Cybercab，特斯拉還在活動中推出了Robovan（無人駕駛廂式貨車），以滿足更多的載人需求。而國內諸如機場、工業園區、港口等封閉性場景中，無人貨車已經廣泛應用。在公開道路方面，去年11月和今年5月，小馬智行已經在廣州和北京開展無人貨車編隊自動駕駛測試，距離實現自動駕駛卡車大規模商業化再進一步。

前文所提到的機器狗也是一個清晰的例子。實際上波士頓動力公司從1980年代就開始進行機器狗的設計研發，但由於長期無法實現商業化，最終整個公司只能被一次次的甩賣。

而中國的機器狗已經能夠在各種場合中亮相。例如在杭州亞運會上，機器狗幫助工作人員運送標槍、鐵餅，頻頻出鏡。

這些前沿科技，之所以能在中國率先落地，首先得益於本土強大的製造體系供應鏈體系，爲其生產提供了相當低的成本基礎。其次，中國擁有基數龐大的人口、遼闊的地域、多樣的地形和相對完善的基建水平，衍生出了巨大的應用市場，場景豐富，爲新技術、新產品的落地不斷提供土壤。

同時，社會中的各種工作崗位也在不斷的解構和重建。在這個過程中，曾經“難於上青天”的工作，已經開始變得簡單。而那些太過於容易的工作，也開始慢慢被取代。

02 最難的

1981年，作家馮驥才在著名的散文《挑山工》中寫道：“挑山工登一次山，大約多於遊人路程的一倍！”

高強度勞動導致的問題有很多。第一，泰山上的飯菜食品等商品一般會是山下的數倍；第二，挑山工的身體狀況往往不太好；第三，這樣的純體力作業勸退着幾乎所有年輕人。清華大學一項社會實踐結果就顯示，挑山工的隊伍處於人手缺少的狀態，平均年齡也在上升，越來越少的人願意從事這一職業。

如果機器狗能夠實現對挑山工的“平替”，對穩定旅遊景區的物價，以及對高強度體力勞動人們的身體健康各方面來說，都有着很大的好處。

如今，以科技力量替代高難、高危人工的應用場景比比皆是。

土木工程建設中，如果依靠人工把一袋水泥運到200米高的山頂，可能需要半天時間。但隨着國產大載重無人機的發展，只需要2分鐘，這個工作就能輕鬆完成，工作效率差距巨大，且成本和安全係數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類似的，大型無人機還被廣泛應用於農業種植和農藥播撒方面，效率相比人工要高得多，成本也已經被打到一個相當低的級別。

在城市中，高空清洗工人的安全風險也一直都在，他們每天懸掛、攀爬在高空之中，面對惡劣天氣和複雜的建築結構，任何一次疏忽或意外都可能導致嚴重的後果。但隨着高空清洗機器人的出現，爲解決城市的高空清洗給出了安全又經濟的解決方案。

除了上天之外，下海作業中也越來越多機器人的身影。水下環境惡劣危險，人的潛水深度有限，所以海洋機器人會成爲開發海洋的重要工具。如我國研製的“洞察”號自主水下機器人，已經能夠在深達5100米的海底進行精細調查測量，並獲取高清照片，驗證了其可靠性。

上述這些高難度、高強度、高危險性的工作，被機器人所取代或者進行輔助，，都會帶來工作效率的提升，以及對相關就業的分流。

03 最易的

那些從事着技術含量不高、重複性強的工作，也開始逐漸走向衰亡。大量相對簡單，門檻低的工作，開始進入機器人的“勢力範圍”。

網約車是其中最典型的一個。以蘿蔔快跑爲代表的無人駕駛出租車，已經正式踏上歷史舞臺，替代效應已經已無法避免。另據不完全統計，全國已有約20個省份發佈了自動駕駛相關政策法規，共建設了17個國家級智能網聯汽車測試區、16個“雙智”試點城市，開放測試道路32000多公里。

外賣員也是智能化機器人替代的重點行業。截至2023年12月底，美團自動配送車已經測試和運營近4年，常態化服務覆蓋全國多地100多個社區，累計完成配送近400萬單。根據公開新聞的描述，人們線上從美團小象超市訂購的米麪糧油、肉禽蛋奶、蔬菜水果、盆栽花卉等日用品，以及外賣點餐等，經過分揀打包後，均可由自動配送車承擔配送工作。

還有一些崗位也在被悄然替代。如網商銀行的首席架構師餘鋒曾經說：網商銀行的每一筆貸款都是AI貸款。智能系統有100多種預測模型，3000多項策略，於是才實現了小微企業3分鐘申請，1秒鐘放貸。在這之前，金融機構都需要後臺相關團隊走複雜的審批流程。

彙總起來看，這些替代之所以會發生，其邏輯無外乎效率、安全、成本三個重要考慮。

馬斯克在其自動駕駛品牌發佈活動中再三強調，自動駕駛汽車將比人類駕駛員安全十倍。蘿蔔快跑在數據上體現出來的安全性，也已經高於人類駕駛員10倍以上。

數據顯示，全國每年發生道路交通事故超20萬起，其中，九成以上的交通事故是由人爲因素造成的。最常見的三個原因是：疲勞駕駛、酒駕和超速佔道闖紅燈。而這些違法違規行爲，無人車都沒有。

傳統的農業生產中，利用揹負式手動噴霧器，人工噴灑農藥是常規操作。但這樣農藥有效利用率低、對環境污染嚴重，且長時間接觸、吸入，會對人身健康造成危害。使用無人機噴灑農藥效率會更高——雖然現在的農用無人機還算不上智能化，但已可以減少20%以上的農藥用量，效率是人工作業的20-30倍。

通過人工智能進行的貸款風控管理，信貸不良率可以控制在1.5%以下，遠超行業平均。

除此之外，成本問題更是考量的焦點之一，在很多行業之中，最大的成本都是人力。

網約車成本核心在於司機要掙錢，所以最大的成本並非車輛。如果省略掉這部分成本，再通過技術革新以及量產降低車輛及管理成本，就能產生利潤。這也成了衆多無人駕駛公司最核心的盈利邏輯之一。

蘿蔔快跑今年年初營收增長了9倍，虧損減少了一多半，其里程單價還僅有普通網約車3/4以下。到2024年底，蘿蔔快跑預計將在武漢實現收支平衡，並在2025年進入盈利期。

密集勞動爲主的外賣行業更是如此。根據美團2023年年報顯示，美團平臺上的騎手總數約爲745萬人，共獲得報酬超過800億元。這佔美團營業收入的近30%，美團爲何積極推動無人外賣車的發展可想而知了。

04 寫在最後

時代轉彎的過程中，究竟是應該追求更快速度向前，還是追求車內的“乘客安全”，是非常考驗社會智慧的。

同時，這之間的取捨，也是很多人所難以想清楚的問題。很多人都在疑慮，爲什麼要果斷去搞各種機器人產業？爲什麼頂層似乎並沒有擔心可能出現的各種社會問題？

過去一段時間，這種猜疑和顧慮一度佔到了輿論場的很多聲音。

《巨潮WAVE》認爲，這個問題值得被想得更通透，而其答案的關鍵在於，這些智能科技所服務的主體，究竟是大多數普通人，還是少數所謂金字塔頂的人。如果所有的技術最終都能夠以更低的價格、以不再神秘的形象融入到社會之中，它就更可能安全且有益於大多數人的。

但如果一些機器人或智能系統，從一開始就始終無法去掉其身上的神秘色彩，始終無法真正融入到普通人的生活之中，始終去服務少數人——如果必須要服務大多數人，它們就乾脆在實驗室裡不出來的話，那就很難說它們是安全的、是有益於大多數人的。

以及，如果智能化導致的利益集中在所難免，那麼，一國是否有足夠的能力和手段，進行相應的二次分配，也將成爲機器人、智能化是否能夠穩定推進而不引起社會問題的關鍵。在這方面，中國相比其他國傢俱備更強的制度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