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懷想爲想像,讓記憶飛
攝影家的鏡頭下總是有親人,有家的溫暖,藉由創作與母親(右)互勉,即使身處困境也要活得自由自在。(鄧博仁攝)
鄧博仁出版以家爲主題的攝影創作集。(田園城市提供)
去年,鄧博仁搬到關渡的新家,窗外看出去是關渡大橋、觀音山和淡水河,心境隨着景緻舒展開來,他彷彿離家鄉近了一點。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弟弟們與家鄉,組成了鄧博仁對家的記憶:熱情的、溫暖的南國。他說:「我的作品中常有山、河、海、島嶼、石頭等自然元素,因爲自然總是包容、接納一切。」包含接納曾經遠走的自己,穿梭在城市間、尋找家鄉的自己。
大武山下,高屏溪穿越平原,流向大海,這樣的大地風景滋養着他,改變了他的視野。每一次假期返家,他在旅途中拍照、爲家人拍照,2020年後因疫情限制了人們的移動,他打開深深的抽屜,端詳家族的老照片,照片發揮了它傳統的功能:懷想,把人召喚到過去,而用多樣的媒材加疊、複寫,乃至於改寫照片,則是他將懷想昇華至想像的過程。當他不能常回家、當親愛的奶奶離世,他以爲自己離家越來越遠,其實是以紙爲媒介,展開一場旅行,在沒有邊界的國度中漫遊,朝着家的方向走;在無限更迭的季節,尋找生命的起點。
2016年鄧博仁出版《時間酵母》,運用發黴的底片創作,探索攝影與繪畫之間的邊界;2020年出版《再見狐狸》,以編導攝影的模式,邀請他的學生以身體表演共創作品,探討自己與青春的距離;2024年的此刻,《我也很想家》則是他受家族故事觸動所創作出的作品,從中你可以看到《時間酵母》中實驗複合媒材的童真,也可以看到《再見狐狸》中梳理自身歷史的勇氣。
在鄧博仁的家族中,大家不擅長流露自己的情感,身在臺北,家在屏東,影像創作成了鄧博仁和家人之間最好的心橋。書名《我也很想家》來自一則父親在臉書上給他的留言。鄧博仁找出了爸爸年輕時在玉米田的工作照,經過翻拍、塗畫後,泛黃的田野長出了多彩的花朵,用輕盈的視角和手法再創的照片,成了可以直視,甚至擁抱的記憶。疫情期間母親中風,和父親兩人在隔離病房,鄧博仁透過視訊和他們分享外面的世界和新作品,關渡風光、社子島的自由女神仿製像都成了他的拼貼主題,鼓勵爸媽能超越身體的侷限,讓心情自由。
屏東的老家是傳統的三合院,奶奶喜歡在院子裡看書,她雖不識字,卻很喜歡看圖片。鄧博仁把對奶奶的印象轉換爲作品,邀請兩位女孩舞者在三合院中演繹看書的奶奶,輸出照片後,房子被塗成炮仗花一般地豔橘色,背景也加上了大武山,勾勒出全新的舞臺,燈光一下,院子裡冒出了繽紛的彩色泡泡,那是快門所捕捉不到的,關於奶奶的甜美回憶。
對鄧博仁來說,老家門前灑落一地的鞭炮紙屑,和他繪於攝影作品上的紅色蠟筆粉屑傳達的是同樣的熱鬧與惆悵,他所做的,是將腦海中的印象化爲具體的物質,用最直接的方式,將媒材與所拍的影像加疊、拼貼,讓記憶有了新的生命。他喜歡用白膠,濃稠的白膠幹了以後變得透明,彷彿邀請創作者重新看見。鄧博仁的創作時間觀是一個圓:起點是終點,終點也可以是起點,透過創作,鄧博仁成了一位輕巧的旅人,沿途蒐集記憶與畫面,放進保鮮盒裡等待發酵。旅途中所拍攝的,經過畫筆塗抹、紙張拼貼後,成了一個個的影像甜派,包裹着不滅的夢,不變的想念。
(本文摘自《我也很想家》一書,田園城市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