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資2億、廉署追查13年！《金手指》再現香港股市百億騙局

2023年12月30日，電影《金手指》壓軸登場，這也是梁朝偉、劉德華二人自《無間道》後相隔20年再次同臺。

此部耗資3.5億港元製作的鉅獻，是有史以來投資最大的港產片，改編自上世紀80年代香港最大宗詐騙案——佳寧案。影片中，梁朝偉飾演的股壇梟雄“程一言”與劉德華飾演的廉政公署調查科主任“劉啓源”鬥智鬥勇，揭開香港黃金時代的黑麪紗。其中程一言的角色原形，就是80年代的香港傳奇商人陳松青，也就是佳寧集團主席。

佳寧集團是一個廣爲香港人熟悉的名字，從1979至1983年的短短四年間，佳寧集團從盛極一時到幻滅，背後編織了一個大騙局，最終給香港一個慘痛的教訓。這個故事，始於1972年……

佳寧案

1972年，37歲的土木工程師陳松青從新加坡來港發展，加入鍾正文家族的益新集團工作，很快便獲得老闆的垂青。1977年，他與鍾正文創立佳寧集團，並擔任集團主席。

一直以來，陳松青都予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在公在私都非常豪爽，在社交場合更顯懾人的魅力和說服力，同時還十分低調，甚少接受傳媒的採訪，還經常拒絕拍照，神秘感極強。外界只看到他的事業版圖不斷膨脹，好像有用不完的資金；對於他的背景及財政來源則衆說紛紜，莫衷一是。

不過，真正令陳松青在地產界聲名大噪的，是1980年的金門事件。

1980年1月，陳松青通過一家自己佔有75%股權的公司，以9.98億元（港元，下同）購入位於中環的金門大廈；數月後，即宣稱以16.8億元成功轉售，獲利7億元，還聲稱收購行動所需資金是來自佳寧及幕後財團，毋須向銀行借貸。差不多在同一時間，佳寧另以約3億元現金收購一上市公司，稍後易名爲佳寧投資有限公司（佳寧投資），成爲佳寧第一間上市公司。1980年11月，佳寧投資股價曾一度升至每股17.9元的歷史高位。隨之而來便是大肆擴張及收購，全盛時期佳寧坐擁3家上市公司及逾200家附屬公司，業務遍及中國臺灣、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菲律賓、日本、澳大利亞、新西蘭及美國。

金門大廈當年曾是亞洲最高建築。

1982年前後，中英就香港問題進行談判，前景不明，各行各業均受到衝擊，佳寧集團當然亦難以獨善其身。1982年9月，佳寧仍堅稱在六個月內獲純利2.69億元。可惜好景不長，公司不久即宣佈資金週轉不靈，股價隨即下瀉，主要債權銀行提出將佳寧清盤。佳寧股票於1983年1月3日在交易所停止買賣，旗下公司逐步停業。一個叱吒一時的商業王國就此消失。

不過，後來的調查發現，佳寧集團的倒閉並非單純因爲市道不景，佳寧其實早已負債累累，金門大廈的出售根本是未完成的交易，報稱的利潤更從未兌現。

曾參與調查的時任廉署總調查主任盧敬榮引用俗語“十個茶壺九個蓋”來形容佳寧集團當年的財務狀況。調查顯示，爲了收購金門大廈，馬來西亞裕民銀行所屬的香港裕民財務公司竟然借了2.92億美元給一間由佳寧登記資本額只值兩元的新公司——這是當年最大宗的銀行貸款，安排極不尋常。而在1979年至1983年期間，裕民財務向佳寧及陳松青控制的其他公司，共批出8億美元的貸款。

電影《金手指》劇照

裕民銀行早察覺事有蹊蹺，1982年遂從吉隆坡總部調派內部核數師伊巴鹹（譯音）來港任助理總經理，暗中進行內部調查。結果，1983年7月20日，失蹤了兩天的伊巴鹹被發現伏屍大埔一個蕉林內。

香港警方經連日追查後，於1983年8月3日拘捕馬來西亞籍男子麥福祥，相信他於尖沙咀一間高級酒店將伊巴鹹勒死，再運屍至蕉林丟棄。麥福祥最終在1984年被判處絞首死刑（依例特赦改爲終生監禁）。

更離奇的是，在伊巴鹹謀殺案開審的前一天，一向負責佳寧產業交易的律師溫寶樹，被發現沉屍在半山住所泳池，最後以自殺結案；無獨有偶，一名負責調查佳寧案的廉政公署調查主任，亦疑因工作壓力過大，自殺身亡。

伊巴鹹之死震驚馬國政府，1985年該國派出核數總長來港調查，同時在香港律政署協助下，向廉署舉報。

據當時調查所得，佳寧集團犯案的手法和目標其實很簡單很直接——透過行賄來換取資本，從而在生意上“賺快錢”。

廉政公署資料中的佳寧案人物圖

佳寧集團成立以來便建立了一個財雄勢大的形象，但事實剛剛相反，陳松青本身具備的資金十分緊絀。爲了建立自己的商業王國，他利用行賄手段，誘使裕民財務的高層人士，在沒有足夠抵押或保證的情況下批出鉅額的貸款；獲得這些鉅額貸款，既可擴充業務；更能爲自己建立一個長袖善舞、運籌帷幄的商人形象，催谷佳寧股價飆升。除裕民財務外，陳松青還利用相同手法向其他多家銀行借貸。

佳寧倒閉後，涉案几位裕民財務高層，相繼請辭及離開馬來西亞，藏身英國和其他歐洲國家，調查小組向有關國家要求發出拘捕令。1985年12月6日，裕民財務前主席及一名前董事在倫敦落網；同一時間，即香港的12月7日，廉署在港拘捕3人，包括陳松青及兩名董事。裕民財務前代理董事則到1987年才被法國警方拘捕。

令調查沒料到的是，拘捕行動後的一連串“拉鋸戰”纔是最漫長。身負警方及廉署兩案的陳松青，居然獲法官批准以5000萬元現金及200萬元人事保釋，同時交出旅遊證件予法庭保管。律政署首席檢察官雖曾列舉多項理由反對，包括陳松青來自外地、有逃走可能及十分富裕等，但法官並不接納，堅持容許保釋。

梁朝偉飾演的程一言的角色原形就是陳松青。

打擊繼續接踵而來，1987年，佳寧案中陳松青等6名被告人雖被控串謀行騙罪，卻獲判無罪，引發各界譁然；有份審理的法官柏嘉，翌年在一片爭議聲下請辭，未幾便於塞浦路斯發生交通意外喪生。

多條生命，背後都離不開兩個字——佳寧；但也從未有足夠證據顯示命案與陳松青及佳寧集團有關。事過境遷，當年留下的一堆疑團，在超過40年後的今日，依舊成爲不解之謎。

而因爲引渡同案的裕民財務前主席回港，廉署一案又一再押後至1992年；往後，陳松青多次以病爲由施展“拖字訣”，終在1996年被拒保釋，未幾便透過律師表示願意承認其中兩項控罪。

直至1996年9月27日中秋節，高等法院法官終頒下判辭，斥陳松青利用法律制度不斷玩“拖延遊戲”，判他入獄3年；其餘5人則被判監1至10年不等。據悉，陳松青在羈留病房服刑1.5年後，1998年初出獄；近年作風低調，生意由女兒接手。

如今的陳松青

佳寧集團的迅速崛起，令股價在短短的一年內勁升十數倍。當時很多普羅市民紛紛入市，曾經做過佳寧小股東的香港人多不勝數。不過受害的，遠不止小股民。

法官在判詞中亦提及，陳松青等一小撮人的不法行爲，嚴重破壞了香港這個商業金融中心多年來所建立的良好信譽。

根據法庭數據顯示，與案有關的訴訟費達2.1億港元，由公帑支付；單是廉署的主要支出已超過2800萬元。然而，社會上許多聲音均認同爲了爭取社會公義，花費在所不計，司法公正不應貼上價錢卷標。

“不管是多有錢的商人、不管有多精明的律師隊伍、多麼懂得鑽法律的空隙，用上多長的時間來拖延，只要是犯了香港的法律，最終還是要受到法庭的制裁。這十三年裡付出的努力和金錢，其意義就在於此。”1996年9月21日的《明報》社評如此評論。

編輯：東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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